灵枝得了姐姐的话，欣喜过了两日，待到收徒大典的前一晚，不见踪影的师父终于传音过来:“灵儿，到师父这来一趟。”
灵枝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此时夜都深了，师父还叫她做什么呢？
她一边疑惑，一边放下手中的东西，往越重明那处去。
到了主院，灵枝刚抬手想敲门，那扇门便自动打开，还晃了一晃，似是在欢迎灵枝的到来。
灵枝抬眸看去，师父背对她站立，身影欣长，袖袍随风轻动，而两侧松柏枝桠也摇晃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师父转身招招手，示意她往前来，温声道:“住的可还习惯？”
灵枝走近，对越重明点点头:“习惯的。”
越重明没有束发，她一头青丝垂在腰侧，发尾微湿，似是才沐浴完毕，就把灵枝叫了过来。
“明日便是收徒大典，”越重明开口，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套衣衫来，“这是大典时你要穿的衣服。”
但灵枝没有在意衣服，而是注意到越重明左手的储物戒，跟送她的那枚戒指似乎一模一样。
“你去试试，有哪里不合适就告诉我，我再改改。”
此话一出，灵枝回过神来，她接过衣服，抬头看向越重明:“这是师父做的吗？”
难怪师父眼底有些疲倦。
越重明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别的话。
“就去我房间试吧。”
灵枝恭顺地点点头，快步往房间走去，心如擂鼓。
这套弟子服触感丝滑，与在她房中挂着的那件完全不一样，甫一展开，华贵之气扑面而来。
给灵枝的感觉不像是徒弟穿的，反而应该是该穿在师父身上的才对。
灵枝的感觉没有错，她手中这件弟子服所用面料样式，便是往年的收徒大典中，专门给师父制衣用的，灵枝不知道此事有多么越矩。
她只是小心翼翼地穿上后，发觉十分贴合她的身材，灵枝心头涌出说不明的情绪，她走了几步，想出去给越重明看看。
“合身吗？”
师父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有些听不真切，灵枝把手轻轻搭在门上，回答道:“谢谢师父，很合适。”
“那就好，”那头的师父似乎松了一口气，“你穿出来给为师看看。”
这头话音刚落，灵枝便打开门，越重明听见声响转过身来，她满意地点点头，摸了摸灵枝的袖摆:“不愧是为师的徒弟。”
越重明又摸摸灵枝的头，开口道:“明日早些过来，师父给你扎个发髻。”
越重明又对灵枝交代了些明日大典的注意事项，才挥挥手让灵枝早些回去休息。
“对了，”越重明突然想起什么，唤住正要离开的灵枝，她又从戒指中摸出一个大包裹，“那几株灵草习性不同，若栽种在同一处恐难养活。”
越重明招手唤来一个傀儡，将满满当当的大包裹塞在傀儡怀中，开口道:“这里面是一些留影石，都是为师录的关于灵草的种植心得，你可以看看。”
越重明似乎忘了灵枝也是一株灵草的事，对她絮叨了一些种植的注意事项后，才放灵枝离开。
灵枝身后跟着傀儡，慢悠悠走回院子，待她从傀儡手中接过包裹，才注意到傀儡那张满是木纹的脸上，拟人化地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来。
是有点重。
灵枝掂了掂包裹，迫不及待地打开一角来看，一颗如拳头大小的留影石滚落出来，她好奇地端详一番，留影石形状圆润，在月光下透出晶莹的暗紫色来。
她试着注入一道细微灵力，越重明那挺拔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身影便出现在她面前，只是模样有些虚幻。
灵枝心跳都漏了一拍，手忙脚乱地收回灵力。
她有些做贼心虚地将留影石尽数收进镯子中，走到灵圃旁蹲下，戳了戳灵草的叶片，以此平复心情。
那灵草抗议般抖了抖叶子，灵枝便不再碰它，转而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那月还差一丝便得圆满。
“姐姐，今夜出来透透气吧。”
“不用了，灵枝，你好好休息。”
姐姐拒绝了灵枝，她语气温和:“明日是重要的日子，别紧张。”
……
此时，在越重明庭院中，有两人对立而坐，而越重明斜倚着柱子，环抱双臂懒散开口:“师兄，三长老，明日是师妹我的收徒大典，我现在要休息了。”
“你做了什么这么累。”
掌门皱眉看着越重明，她眉间确实略显疲态。
三长老端起茶，呷了一口，缓声开口道：“明日就是你的收徒大典，你给那孩子备的是什么？两个日夜不见你人影。”
“没什么。”越重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剑穗，打了个哈欠。
“我看你简直胡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给她的是什么吗！”
三长老拍拍桌子起身，她一双凤眸圆瞪，对着越重明语气中暗含心疼:“你收她为徒，要给她办大典也就算了，毕竟是你关门弟子，仪仗排场这些都可以给，但那衣服，我当是什么，要你越重明亲手做两天两夜，半分不让旁人沾手，没想到……你连师徒都不分了吗！”
旁边的掌门被她这一拍桌子吓得一激灵，捂着胸口道:“红姝啊，我身体不好，你别……”
掌门话音未落，那三长老又瞪了他一眼，呵斥道:“重明胡闹就算了，连你也这般纵容！收个灵草做弟子，是还想……”
院中风声忽止，三长老及时收声，她话音一转，继续道:“我看万剑宗的规矩是管不了重明了！”
她话说的有些重，但其余两人的静默却不是因为这句话，而在于三长老未出之言。
气氛骤然凝滞，越重明松开把玩剑穗的手，站直身对着三长老道:“那衣服给灵儿，我想红姝姐姐和师兄是明白其中缘由的。”
越重明走近两人身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我不会走上师叔的路，这点你们大可放心，她我会好好教导的。”
她端起茶盏，对着两人扬了扬:“我睡了，你们随意。”
说罢，越重明将茶一饮而尽，利落离开。
“她一个合体期睡什么觉！”
江红姝拍着桌子坐下，她呷了一口茶，火气灭了三分，对掌门开口道:“不知又做了什么才这副疲态，你见过那孩子没有？”
“还没有……”
掌门摇摇头，他眯起眼看着院中树影摇晃:“据师妹所说，是个十分乖巧的孩子，化形不久。”
“呵。”
江红姝冷笑一声，将茶杯一掷，声线冰冷:“我可不信。”
自二十年前那件事发生，江红姝亲眼看着姐姐消散，她便深刻明白一个道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从此以后，死在江红姝手上的妖精鬼怪不计其数。
掌门深知江红姝对这些非人的厌恶，他迂回道：“那孩子不是修炼成形，是被催生化形的，近日丹峰灵药失窃便与这事有关。”
他见江红姝面色稍霁，又开口道：“她是被重明亲手救下，化形不过三四月，又一直被关起来，尚未经人世险恶，心思再单纯不过。”
“重明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是她来亲自教导，必不会叫昔日惨案重现，就算那孩子走了歪路，我想，”掌门顿了顿，语气中也带了一丝狠厉：“重明不会心慈手软。”
掌门这话说的轻声细语，但两人都知道，在房间中的越重明听得见，江红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道：“明日大典，你我也早些休息吧。”
江红姝挥挥手，起身便御剑离开，掌门叹出一口长气，他看了眼越重明房间的方向，也跟着离开。
灵枝一夜无梦，天色微曦她便醒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期待，随后又神情低落。
“姐姐……？”
她试探着唤道，然而她的呼唤如石沉大海，神识没有半分波动。
今日便是满月，她在外面满心欢喜地参加大典，姐姐却要陷入无边黑暗，看不到，听不见。
“要是能快点找到身体就好了……”
灵枝小声嘟囔着，洗漱后，穿上弟子服，在一片雾气中小跑着往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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