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为了加分

两人旁若无人絮絮叨叨老半天,田雨燕走进来。

“……你俩在这说什么悄悄话?”

花印都快贴凌霄身上了,正常人耳语要遮嘴唇拢耳朵,他俩面对面,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不知有什么贴贴的必要。

“说题呢。”花印站直了,“裴光磊比我多做一页数学,巨难,我要让凌霄露一手。”

田雨燕:“自己的题不知道自己做啊?”

花印:“我不会嘛,凌霄会。”

凌霄:“……对。”

从卫生间出去,鲁夸跟陈飞又换了魂斗罗,鲁夸的眼镜腿支在鬓边,往下侧,镜片边缘会厚一点,这样斜着看更清楚,也说明近视度数又加深了。

花印一个飞脚:“去去去,往后面坐点,俩小波浪还要不要了。”

“妈,我亲妈。”

鲁夸给他一个飞吻,坐直没两秒,背又弓起来,脖子往前抻老长。

陈飞把手柄递给凌霄,说:“凌霄,你要玩么?”

凌霄:“我不玩,我来送东西的,顺道跟花花聊聊天。”

“哦。”

裴光磊还是那个大佬姿势,花印抬脚准备踹他脚踝,被凌霄拦住。

“你别踢人。”

“我让他给咱让个空。”

“那也别乱踢。”

“花印你游戏也输我,数学也输我。”裴光磊悠哉收脚,指向《中华一题》封面上的华表标志,“还敢对本大人不敬,拖出去斩首。”

凌霄:“……”

“什么?斩首?”他问花印。

花印:“开玩笑的,这杨白劳就这样,你习惯就好。”

凌霄开始打量这三个人。

陈飞,国字长脸,板寸头,为人较为友善,当然也有可能不熟罢了。工字背心外面应该还套了件短袖,此时正如烂泥般压在电风扇底座下面。

从进门开始范小凡就没说话,表情木讷讷地看屏幕,也不知道注意力在不在游戏上。他盘腿坐着,目测一米六不到,套头衫很薄很薄,弯曲的脊椎往外顶。

裴光磊。

略。

凌霄挨着鲁夸坐地上,跟他背对背,一眼认出了花印龙飞凤舞的真迹。

“你哪道不会,呃……你都做到第八节了?”

他惊呆了。

“为什么超前做这么多,老师要求的吗?”

花印托腮叫苦:“不是啊,你都不知道我们班都是群什么禽兽,竟然玩斗!题!普通一课一练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吴粤带头的!哦,你知道她的吧?抢你第一那个狠人。”

吴粤也常去办公室,凌霄其实跟她挺熟。

“她物理化学很不错,老黄总夸。”

“就是她!把这股歪风邪气炒起来了!现在这群人,尤其是这个。”花印指着裴光磊,“跟吴粤比超前做题,天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比谁做的多,我晕!”

凌霄没买这套惊天地泣鬼神的难题,花印打算先做,做一节撕一节,最好赶在期中考全做完。

“你时间够用吗?还要排练。”

凌霄往前翻,字迹潦草写了结果的跳过,专挑涂涂改改、满满当当的部分。

“难度确实高,学校发的练习册比这简单了不止一倍,不过现在做这个程度的没有必要,期中考不会参考这个的……练练手倒可以。”

花印:“你听听,裴光磊!强行上难度要是被老陈发现了,整个年级都要给你们陪葬嘤嘤嘤。”

“难吗?”

裴光磊噗嗤一笑,他跟花印并排坐着,肩头靠得很近,花印天生不爱出汗,皮肤也冰凉凉,凌霄坐地上背对他们,专心致志地看题,基本半分钟一面,甚至开始翻空白章节了——

切,装逼。

“难你也得跟着哥做,保证不吃亏,我爸听领导说了,十分的附加可能还要涨……20分也有可能,有这20分你在哪儿偷点懒不划算?这个气候那个洋流我快背吐了。”

花印默不作声挪了一丢丢屁股,脚荡秋千似的地在凌霄腰边蹭,凌霄反手过来抓。

脚底多敏感,踏颗豌豆米都嫌疼,手掌心的温热带点躁动和粗粝。

他用摸黄土松的手法捋,顺毛三道,逆毛四道,随机附赠一把钻心挠,无念无想纯粹条件反射。

花印痒得直叫唤,大拇指戳他里脊肉,恶作剧完立刻收回来,被凌霄两指捏住。

“嗷!————”

碰到手感不对劲,低头一看才发现不仅肿了,还轻微破皮。

“创可贴在哪?”

“呼……我房间床头柜。”

花印抻着腿继续说道:“下次别跟你爸提我了,烦得要死,梁婉婷事儿多,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订衣服,她不是有个自己的舞伴么,还专门搞了他俩的录像带给我看,说让我多模仿模仿,有什么好模仿的,都不是一个舞种。”

他指的是县政府办的元旦晚会,各机关都得选送个节目,提前大半年选角排演。

梁婉婷上初三了,艺术特长是拉丁,双人短节目,国庆前几天男生突然因脊髓积液要动手术,另一个初中生就被举荐顶了上去,因为学生有素质教育加分。

裴光磊他爸裴重则是晚会赞助商,请了个海龟艺术团导演,脾气怪,要求高,一句话里夹杂中英法三语。

导演去裴家在聂河的独栋小花园别墅吃接风宴,裴光磊负责带领参观,地上三层自带电梯,还配了微机房,拨号上网,并排两尊方脑壳台式机。

701入学合影摆在中央,他一眼就相中花印。

男初中生青春痘逼人,泾渭分明的两派,要么圆寸眼镜老老实实,要么中分刘海,不屑于看镜头,用下巴代替。

画风一到花印脸上,阳光格外清朗,高光暗影仿佛为了衬托他才存在。

第一排女生蹲在楼梯下面,花印没做任何动作,大大方方噙着笑,肩膀挺拔,由耳侧到脖颈宛若百草丛里一株明丽的百合,杂草野草毒草俊草,朝天长的倒地栽的,各有各的抽象,而他芝兰玉树立在当中。

“这小男孩真漂亮啊,眼睛会说话……是孝山本地人么?

“孝山的,我们班唯一一个少数民族,老家内蒙。”

“哎呦?真没想到。”导演喜上加喜:“手长脚长的,适合搞艺术,磊磊,你帮我问问他有没有这方面想法,比念书有前途。”

电脑背后还有些发烫,裴光磊摸了摸,调低了空调温度。

一抽屉的游戏卡带、MP3、耳机,他胡乱撇开,从里侧拿出消毒湿巾,擦拭相框上的指纹。

听到这番话,他凉凉甩下一句。

“升学考跟我同分,语法比你还溜,你说干哪行更有前途?”

裴重开的超市垄断聂河县,给儿子配了个司机,跨镇走读。

早上七点,奔驰车准时停在二中门口。

裴光磊单肩背书包酷酷地推门走下来,司机摇车窗目送,裴光磊弯腰指挥他去哪哪儿买早点,买多少份。

导演本就不满意新演员,跟去孝山,远远看了眼花印真人,心痒得抓心挠肺,没打招呼就叫司机直接开去供销社,意图先策反田雨燕。

弃学从舞?怎么可能。

那就退而求其次上个晚会试试吧,节目演出彩了,直通艺术团在江南三省的比赛资格,绝对有加分,万一拿了金奖,推荐上央视都有可能!

花印听了简直荒谬透顶:“还央视呢,315打假举报他去,吹牛不打草稿,我去跟裴光磊说让他别来烦你了。”

田雨燕:“我用手机查了,真还挺有名,裴光磊他爸竟然能请过来……他说把一个双人节目并到群舞里去,那女孩子也是你们学校的,一说名字我就想起来了,春苗舞蹈团那个老师的女儿,姓梁,人家本来才是主角,现在要改成你加段独舞。”

“舞他个头!我只会跳大神。”

花印故作滑稽地起来踢腿,然而柔韧性极好,轻轻松松脚背过头,用手掰住小腿往脸颊凑,也不怎么发痛,就是生锈似的钝涩。

“宝宝,你知道我跟你爸怎么认识的吗?”田雨燕放下碗,喉头发紧。

“旅游啊,你说过的。”

“对,去呼伦贝尔的时候,有家放牧的当地人请我们去蒙古包做客,几个人,我想想啊……四个男的,两个女的,五个驴友带我喝酥油茶,腥,喝不惯。”

两名女孩入乡随俗,租了传统民族服饰出行,田雨燕一身橙红长袍、靛蓝色高筒靴,腰束得很细,盘腿坐在镜前。

她本来只扎了个随意的马尾,那家人说要给她编辫子,她便将华丽的粉蓝玛瑙链坠取下来,用汉语磕磕巴巴交流才知道租错了服装,本来只要骑装,结果脑子一热,被忽悠成了婚服,怪不得贵三块钱一小时呢。

蒙古包门很矮,奶白色帷帘卷在帐边,得弯腰才能进出,那方小小的视野如同万花镜的开窗,天分为极致的白蓝两色,蔚蓝澄澈近乎妖冶,云层宛若百尺寒冰堆在高处。

无边碧草波心荡,不远处河流蜿蜒,哒哒的马蹄声轰隆卷来。

是牧民回来了。

田雨燕的辫子编到半路,一半仍散落披在胸前,闻声好奇与驴友一道出蒙古包,领头人率先纵身跃下马,皮鞭在及膝高的草丛中拖行,划出窸窸窣窣的波浪,牛群好似千军万马,在后压阵。

六个人,花建安独独走到田雨燕面前,绕紧手腕的编绳,皮鞭呼啦一下凌厉振地。

“新娘子。”他用蒙语说。

“你说他可鸡贼,不愧是大学生,离开学还有十几二十天呢,他非要跟我们坐一辆火车走,我还羡慕他自由,家里人不管,他说家里没有人了,那忧郁诗人的样子,窗外锡林郭勒都甘拜下风。回庆平后他给我写挂号信,我还得去邮局取,学校大门往南走两公里。”

“呃……妈……”花印弱弱举手。

“有天传达室来找我,说邮差来送信,我说多奇怪,现在服务这么现代了,送信上门不用我走着去,结果到地方一看,他推辆自行车站在树底下跟我笑,说自行车送给我。那时候结婚也就几个大件么,电视机、缝纫机、衣柜,他说有钱了赶紧先买,钱存起来会贬值,钱贬没贬值不知道,现在电器越来越贵了,这算贬值吗?我也没学过会计不懂……”

“妈!所以,为了我爸,你想让我去?”

田雨燕干净利落地吃完最后一口饭:“不是,为了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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