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大厅KTV,灯红酒绿,歌声震天。
花印穿一身酒侍小马甲钻进最里边的男侧,捂耳朵大吼。
“喂!老裴!别管我在哪儿,生命找到没?!那就好!辛苦你了!”
左边鼓膜生疼,他换了个耳朵听。
“开你个大爷的苞!我俩体验生活呢!过几天就回去,请你吃饭!有!有礼物!”
哆哆,有人敲隔间门。
花印不耐烦道:“谁啊!有人!隔壁左转不是空的吗!”
哆哆哆哆哆哆哆哆……
“干嘛!”花印开门怒视来人,“往里边凑什么凑,香啊,大堂不用你了?”
凌霄身法敏捷地闪身进来,啪嗒上锁。
KTV的办公环境对他来说没什么特殊,只不过排不上侍应生的缺,在大堂鞠躬迎宾,他高大魁梧酷哥脸,对谁都爱搭不理,给客人浅浅点头就算迎了,人家还愣愣给他还个点头。
领班知道他是老板的亲戚,有意见也不敢提,就当是离家出走自力更生的少爷呗。
“要给郁姐说加钱。”凌霄埋怨道,“我去三楼找了八次,你都不在,怎么这么多包厢叫你,能拒绝么。”
俩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胸贴着胸说悄悄话,花印戴着呼叫麦克,白领金边衬衫外搭暗纹深黑马甲,包裹着劲瘦的腰肢,极为漂亮,他比凌霄整个小一号,裤缝紧贴笔直长腿,这才打第二个晚上工,已经被人无数次当成舞蹈生调戏了。
“加多少合适啊,都提供免费食宿了,象征性拿点钱得了,人家说要感谢你,给钱,你又不要,现在知道后悔啦。”
花印松松领结,感觉有点闷热。
“明后两白天按计划逛完,大后天凌晨我们就回家,老裴说找着生命了,这大放假的还麻烦魏叔帮忙找,不狠敲你顿竹杠他都愧对于老裴家。”
衬衫质量差,薄且透明,抬手间映出衣物下线条优美的肩膀肌肉,黑色领结愈发衬得手指白,而且不光哑白,七彩镭射灯球到处污染人眼睛,打到手指上却平白无故变得慵懒迷幻。
总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像某个电影。
“裴光磊期末考第几名?”凌霄低头,眉眼被遮得完完全全,看不清情绪。
花印说:“实验班30多名,年级50左右徘徊吧,他三大主课还是拖了后腿,等特招结束,高三再往前挤个十名问题不大。”
凌霄:“哦,他数学能考多少分。”
“哈哈哈,108,是不是很吉利,直接逼上梁山起义了,这次期末是年级组炫技之作,平均分就70多,你敢想,这群糟老头子坏得很!”
花印夸张大笑,想戳他脸颊肉揶揄两句,食指抻出去尬在半路,要戳不戳,留待思考。
凌霄干脆微微俯身,送脸上门。
“他现在能压我108分了。”
压这个词用得好,再正经不过,放在聂中的任何语境下都不会让人产生旖旎的联想。
但现在是他,压向花印,带着不明意味的逼迫感。
他确实不太等得及了。
呼吸和光影交错间,比摇滚乐更荒诞的最炫民族风二重唱强势穿过隔音棉,兼具东北黑土地的粗犷和广西小脚裤的细腻,轰得花印理智出走。
回合制游戏怎么接招。
上他丫的。
“哦。”花印懒懒帮他系紧风纪扣,手腕发力将小山般的胸膛推回门板。
“等你回去我帮你把他扒光,让你压回来。”
凌霄眼中打碎了灯球,变成五光十色的万花筒,笑意、焦急、克制、情怯,统统揉进棱镜的折面,他果断推门,弯腰展臂请花印出去,这套紧急培训的礼仪,往往适用于迎接消费过十万的金卡大哥。
有惊无险。
花印噼里啪啦落着小雨点的心脏平复了,去吧台取了两瓶Extra轩尼诗,记账时洋洋洒洒写下临时代号——杰瑞。
感觉自己也醉了,托盘很重,他的脚步很轻,飘飘然如踏在云端。
推门而入,里头切歌到第十八轮,公主们人手一个酒杯,有的短裙边褶皱翻进去,有的超低抹胸里塞着金戒指,人人尽享欢愉,得到满足,眼神迷蒙。
呵呵,苦命人。
如果凌霄在,保不齐会因为伸进裙底的咸猪蹄大打出手,看,什么样的苦该管,什么样的苦又不是苦。
花印根本不在意。
他收收心思,舔嘴唇摆出最常用的无情无义脸,准备放下托盘就出门候着。
顺道默背两首十四行诗。
主位戴金链子的大胡子突然松垮垮举着麦叫住他:“来来来,那个,那个送酒的酒保,来,到哥身边来坐着。老刘,给咱把音药给掐了,插插插,插个碟进去,嘿嘿,哥给你们带的好碟。”
“好嘞大哥,这就给您放上,立体环绕家庭影院,哥,还是您会享受。”
狗腿子从善如流站起来,晃着一包光碟挡住花印的去路,夏威夷花衬衫,油头粉面,仗着灯光不明,对着花印一记坏笑。
“去,给咱大哥挑个片儿。”
尾音浪荡地上扬,跟舌头捋不直似的。
花印往左走,他左边挡,往右走,他右边拦,抖腿拉下光碟包的拉链,一张张过给花印看,不堪入目的黄色瞬间糊满眼眶,要瞎了。
什么玩意儿。
花印礼貌回绝道:“对不起,我是服务生,不是酒保,不陪酒,不陪唱,不陪房。”
“哟!三不陪!莉莉,你听说过这号冰清玉洁的人物吗?”
莉莉娇俏地挽着大哥手臂,一下下抚摸,吊带皮裙齐刘海,打扮挺妖艳。
“不认识呢,新来的吧,长得真帅。”她笑着说。“刘哥,是不是看上人家了,王八对绿豆呀,走旱道您可得悠着点儿,非三甲可不收,得去协和找二道贩子周转。”
老刘顿时青一道白一道:“怎么说话呢不是,去去去。”
面子上挂不住,却不能在大哥面前发威,窝囊气只能往花印身上撒,他瞪了花印一眼,个子不高颜艺来凑。
“挑个片,又不是让你跳钢管舞,这两瓶轩尼诗要不拿去退了吧?”
“好,记账3万五,待会就替你退掉。”花印干脆地说。
随后毫不拖泥带水地去拿托盘,然而手没碰上去,大哥锃亮的皮鞋就往茶几上一放,砰砰将两个瓶子踹翻在地。
厚地毯,没碎,很坚/挺。
老刘眼珠子那么一瞟,心领神会,上前捡起酒瓶往茶几上砸去。
哐当哗啦啦,这下碎了。
阎王爷都拼不起来。
“妈的,给脸不要脸,逼老子动粗。”老刘呼啦一脚踢飞碎玻璃,啤酒沫扬到花印裤子上到处都是。
“你们领班呢,大堂经理,管事的,统统给老子叫来,怎么训的人,端瓶酒也能冲撞着老大,我看你这脸跟工钱都掰想要了,多少,3万5?给老子赔两瓶来!”
花印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人生地不熟他也不怂,思忖片刻,真情实感地说:“这纠纷涉及金额太大了,叫老板不合适,我看我还是直接报警吧。”
“报警?”老大松开莉莉,“这俩字儿还真就没怎么听过。”
后者嘟着嘴让到了一边,几个在旁察言观色的小弟也相继怒摔酒杯站起身,手放在腰后很是训练有素。
花印深吸一口气,重新判断形式。
手机现在就是众矢之的,一掏出来绝对会被抢走破坏,坏了还能再买,手机卡异地却很难补办。
他后悔了。
应该先给凌霄买个手机的,设成紧急联系人,这会儿也不至于孤身犯险。
不过就凌霄的性子,万一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欺负,可能这满地的碎酒瓶就得插人屁股上菊花残满地伤了,二进宫不吉利,不行,也不行。
这群人就等着摔杯为号呢。
花印冷冷扫了眼包厢,忽然讥笑一声,扯下麦克风走到老大旁边的位置,坐下,满不在乎地说:“不报警了,那就看片吧。”
屁股底下还残留温度,花印百般不适应,挑眉看莉莉,她的脸色也异常精彩,方才看花印像看只走地鸡,现下得按姚金玲来办了。
“这个识时务者嘛,为俊杰。”
老大是喝高了,没见动手动脚,花印算是放心些许,翻来覆去挑片子,唐宋元明清五黄俱全,鸳鸯红肚兜鲜艳得从碟片上飞起来,看得他只想一张张掰断。
“杰瑞,小杰瑞,小老鼠,是吧,怎么,家里生活困难,还念书没,哥这么一见你啊就想起一手带大的弟弟,亲弟,我妈在田埂上一撅屁股屙下来的,走得时候跟你这么大,这么长。”
大哥翘着二郎腿直摇头唏嘘,胳膊往两边伸比划他弟的个子。
横着比。
兄友弟恭,挺他妈慈祥的。
“长到十几岁呢,死翘翘了,你说这孩子活的,没赶上他哥的好时候,什么样啊,有钱有势有女人,风流倜傥,一呼百应,什么他妈的病治不了,啊,换心脏,换脑子,换骨髓,什么换不来?你说这孩子,怎么就活不上呢。”
风流倜傥这四个字儿能不能去了,听得怪难受的。
花印/心烦意乱地甩出张没女人的片子,嚣张扔老刘头上,放。
包厢又恢复歌舞升平,男男女女各干各的,谁也不影响谁,花印像尊无情无欲的道士杵在中间听大哥忆当年,很想放空继续背诗,可就莫名其妙的心思定不下来。
刚刚踩的那朵云,化了,黑了,变成沼泽了,脚腕陷在里面的拉拽感,不能动弹,一动就玩完。
屏幕开始出画。
中英字幕加辽阔的草原,西部牛仔戴帽子上马,在流水边和山林里滚来滚去。
大哥喝得酒味冲天,偶尔醒了瞅两眼电影,没看着劲爆画面,只见俩男人抱着哭了,一个秀气一个硬朗。
吐两口烟圈继续讲冰冷的床沿,再看,硬朗男人死了,秀气男人抱着他衣服痛不欲生,登时不禁触景生情悲从中来,憋出一个悔恨的怒腔转音。
“弟啊!——死的就应该是哥啊,哥怎么没给你捐心哪,弟!”
“……”
花印嘴角抽搐递张纸过去:“换心没用,先得配上型。”
大哥问他名字,他说姓马,叫小马就成,大哥转脸就叫:“小zùn马啊,哥今儿的消费都算你账上,记着哥的扣扣号手机号,哥的脸,哥下次还来,点你,哥看你是个人物——”
花印以为他接下来要夸两句临危不惧有胆量什么的。
“——你是第一个告儿哥要配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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