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谁是主人公

去年市警局开表彰大会,全程直播,台里派花印去现场主持,因此认识了王真。

禁毒组的铁血真汉子,入得野狼窝,进得猛虎谭,表彰那天王真肚子上还缠着纱布,在后台跟花印排演时,说话都费劲,却精神力百倍,目放精光,到他发言,戴上警帽大踏步上台,腰背挺得笔直。

何笑岚就该多接触这种人,人间大爱无疆,负重前行,给世界缝缝补补。

起码不会看到就想吐。

王真将人交给队友,拍拍双手驱散人群,嗓子响亮如洪钟:“都散了啊,别看了别看了,录啥录呢,别录,侵犯我肖像权了。”

“王队长!”花印鲜少如此热情,他迎上去握手:“好久不见,你都上过电视,还不能曝光肖像吗?”

他一笑起来,便连一旁的山茶花束也黯然失色,桃花眼灵动,唇红齿白,这会儿穿了衬衫毛衣,温暖的鹅黄色调,青葱少年般,跟那个一本正经的主持人相差甚远。

王真爽朗道:“哟,花大主播,这可真是巧了。”

“是很巧,出来买个东西,竟然能遇着出警现场,你一虎门销烟的怎么来抓色情犯啦?局里轮岗?”

“消息灵通啊。”王真习惯性观察四周,“有个跨省的案子把人全给借走,收尾阶段,你就等着我们给你供稿。”

花印想起来了:“你是说滨汉那边?这样说,刘记的确有些日子没见。”

警察的眼力非常人能比,敏锐多疑,王真一抬眼,便瞥到收银区站着个高大的男人,身穿体面高档的长风衣,眉目冷冽,屹立在队伍中,朝向却与别人相反,很惹眼,跟棵巨柱仙人掌似的。

花印顺着他的目光,打趣道:“你帮忙掌掌眼,看着像个坏人不?你说声像,我立马割袍断义扭送公安机关,接受上级检查审判。”

王真似笑非笑,端正的国字脸带三分探究:“给我挖坑跳是吧,还嫌我浑身窟窿眼不够多。”

“哪能呢,还指望你帮我盯着人。”花印带他到何笑岚身边,“介绍下,这是何笑岚,王真队长。学长,你见过吗?”

何笑岚眉头郁结未减,听花印这么热切,摇头,职场通病递名片。

王真接来一看:“哎哟喂,可算是给我认到个牛人了,这名片算值钱,我表侄子,也在网意干那个那个那个,什么师来着。”

花印有意让何笑岚开口,微笑着,手绕到背后,戳,被何笑岚机敏捉住手腕。

队伍蠕动,车子往前进一步,快到他们了,三个大男人扎堆,横排占据不少空间,一个小孩儿在脚边乱窜,王真瞪起虎目,把小孩儿吓跑了。

花印将物品摆上传送带,何笑岚寡手,无事可干,回道:“架构师,工程师,分析师,很多,能干到这个级别,也算年少有为了。”

“哦对,这个师。”王真聊天记录找半天,举起手机念:“阴,阳,师。”

……

后备箱塞满,晚上回花印家歇一夜。

省督察组将来巡查,《新娱对话》档期调整,停播一个月,花印便一次性请了十天年假,何笑岚带上电脑和硬盘,次日约在高速口集合,自驾前往新疆。

两个人都没睡好。

何笑岚睡眠质量极差,肩颈疼痛,常被梦魇住,平均十五分钟就翻身一次,间或起床去阳台抽根烟,为了去处唇齿的烟味,再刷牙洗手来回折腾。

回到卧室,花印在月光中静静坐着,床头柜放着小药瓶。

“药是不是对你没效果了。”他看着窗外问道。

何笑岚团起湿巾,扔进垃圾桶,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上床,手刚碰到略有余温的床铺,忽而说道:“要不我出去睡吧。”

花印无奈地呵呵一笑,齿尖白色药片融化,微苦,吃完最后三颗,就得再重新去医院补货了,他跟何笑岚两个人消耗,比家里的米下的还快。

没睡几个小时,手机又响了,花印脸闷在被子里滚来滚去,气冲冲甩出去枕头,大怒。

“何笑岚!能不能把你闹钟给关了!”

他闭眼往旁边一蹬,踏空,才发现何笑岚真的没跟他一张床。

“谁啊!草,大清早的。”

头抓成个鸡窝,花印开免提吼道:“不贷款!不转行!他妈的你们能不能有点职业操守,过了9点再骚扰人不行吗?”

“花印!”那头是个略惊慌的中年男声,“你没醒?钱!我突然收到了钱!”

花印如遭当头棒喝,迟钝半秒,咻地一打颤猛窜起来,寒风侵入宽松的棉质睡衣领,床垫弹动,连带柜子上的水杯哐啷响。

手抖成筛子,看来电。

是汪谷幸!

当年高考三批次录完,汪谷幸不知从哪搞到花印的号码,问他考得怎么样,花印说了学校跟专业,汪谷幸很开心,要他寒假回二中给学弟学妹们开座谈会。

明面上没提别人,但花印知道,汪谷幸想打听的远不止如此。

自那次,花印存下号码,每逢教师节发条短信,即使后来换手机号,也没忘通知汪谷幸。

大学四年加考研,他鲜少回家过年,直到跟何笑岚在一起,才把人带回家,见了田雨燕,算彻彻底底出了柜,再不能回头。

“什,什么钱。”

花印哆嗦着嘴唇,有些干,手胡乱地探过去拿水,不料没拿稳泼了被子,深灰色四件套顷刻间湮出深深的墨渍,逐步渗透鹅绒,贴着大腿,冰凉。

汪谷幸:“全部是现金!我早上出门,车上放了一大包现金!没写纸条也没有人,包上就只绣了一朵花!一朵花!我正准备送去派出所,不对,先去银行点个钱,花印,你知不知道凌——”

“我不知道!!”

花印声嘶力竭吼道,手脚并用踉跄爬下床。

何笑岚出现在门口,写满疑问,他似乎一夜没睡,倦意从黑眼圈散发出来,睡袍衣角整齐无折痕,看见花印绊倒,连忙赶来扶,花印却将他的手挥开,抱紧手机跪在地上,求也似地说:“别去找警察!老师!”

挂了电话,他急得两条腿钻一个裤筒:“不去新疆了,学长,我不去了!你跟阿宽他们说一声,你们去吧,我要回孝山一趟!”

何笑岚坐在床边,问:“什么时候?”

“现在!立刻!我马上买票!”

“不用买票。”何笑岚抹把脸,眸色漆黑,强行振奋精神说,“我送你回去。”

六小时后,卡宴下了高速,驶入宁静的杏林路,鹿州大桥在飞驰中晃过,水声避而不见,如同一道抓不住的影子。

到达汪谷幸家时是下午一点多,草草吃了点家常菜,花印、汪谷幸、黄城三人坐在客厅,围着一个黑色大包,数钱。

厚厚一大包纸钞,编号和年份都不连续,100块50块,用窄纸条匝成一捆捆,何笑岚本想买个点钞机,花□□思缜密道:“不能去买,现在还不知道钱怎么来的,别到时候被套进去了!”

“你们……”何笑岚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不好问得太露骨:“兴师动众的,不知道钱哪来的?”

花印抓起一叠钞票,唰地如折扇般打开呈扇形,蘸点水继续点:“我不是说我不知道,而是他从哪儿搞——不是,凡事留个心眼不对吗,洗钱的弃赃的。”

黄城跟汪谷幸对视一眼,大概猜到何笑岚的身份。

聂河没有新鲜事,许多在孝山工作的人,比如银行柜员,公务员之类,住在县城,日日往返通勤,如同游吟诗人交互着彼此的情报。

出柜这事当时闹得满城风雨。

花印被赶出门,落寞地坐在路边,行李箱拉链也摔坏了。

小区外头并排两家店,网咖和棋牌室,老中青三代亲眼见证一个帅哥把殷家有出息的大儿子抱起来,牵去对街家庭小旅馆入住,年关那几天出双入对,谁看都不正常。

何笑岚家住老县城,十多年前的高中三年时光,独自住在聂中宿舍大通铺,没父母陪读,然后一飞冲天考了个庆平理科榜眼。

拜访班主任时差点没被认出来。

清秀瘦高一腼腆小伙,印象里细胳膊细腿像个小鸡仔,摇身一变,成肌肉男了。

花印数完,跟上午汪谷幸数的一致,20万元整。

他一头虚汗,感觉刚吃下肚子的饭菜全消化,心累乏力:“20万……他哪来这么多钱,你20万,还有别人的——黄老师,你确定你没收到,是吗?”

黄城:“唉,应该是没,家里就我一个人。花印哪,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我恐怕还得等几天看看发展。”

汪谷幸说道:“我今天英语早自习,六点半不到吧,六点二十多,那会子天还黑的,包就绑在我摩托车后面,吓死我了,还以为什么东西!老黄,你是不是天亮才出门?”

黄城:“我上午没课啊,八点多。”

花印:“那就有可能,教职工大院人多,他要算好了时机把钱交到你们手上,又不想被人看见,汪老师住城北,那时间也是最合适的,所以先找的你。”

——他,是谁?

何笑岚静默成一尊雕像,推测听起来很合理,但通篇没有一个主人公。

“接下来怎么搞。”汪谷幸看着钞票发愁。

这辈子没经历过这种愁,20万,说很多,倒也不至于,也就是个北上广深一线白领平均年薪水平,但跟当年的‘本金’一比较,就算大溢价了。

十一年前的2000块,通膨后的购买能力撑死就是台奇瑞Q/Q。

莫名其妙在自个儿车后座,发现一笔来历不明的纯现金,放悬疑片开头可不是个好前兆。

汪谷幸气道:“这孩子真是,搞这么神秘,真要还钱来还就是了,几多年过去,他还怕那点事?花印,你说说看,我跟老黄这几个老师,什么时候瞧不起过他?好好一个全县第三,现在藏头藏尾连句话都不捎!”

花印还在纠结钱的来历,对照组太少,无规律可循,他们只能去黄城家借住,期待下一个收到还款的是他。

家里两间房,黄城不太好安排,抱出来铺盖尴尬道:“那个,小何啊,你俩——”

何笑岚把花印的行李放下,说:“老师,一床被子就行,我去车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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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雪
连载中夏云难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