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有些震惊,毕竟梅玄看上去不像是有视听缺陷的。
梅玄跟他们解释:“我分辨人靠气息,沟通靠……接收你们内心的想法,但我是听不见也看不见的。”
在李妧颇有些伤感之时,这老头竟突然语出惊人,“你身上全是这臭小子的气息,我哪里还能感知到阿竹的气味儿。”
李妧脸唰地红了:“不,不是,应当是阿竹上个月……所以我身上便没有她的气息了。”
壬淞自然是曾见过阿竹的,阿竹走时也就四十来岁,可梅玄看着已经七老八十了。
他好奇地打量着梅玄:“你看着可不像阿竹的‘伴侣’。”
梅玄倏地凑近,一拳揍在壬淞脸上了:“我是因为伴侣没了所以开始快速凋零,你懂个屁!”
壬淞一怔,低声道了句抱歉。
梅玄轻哼了一声,在壬淞耳边低语:“臭小子,你不仅得道歉,还得跟我道谢呢。”
后来的话,他是传音到壬淞耳中的,在李妧看来,梅玄只是在壬淞道歉后就忽然消失了。
而壬淞在那之后,主动牵起李妧说:“走吧,回去了,好多人在找你。”
李妧没有挣脱,任由壬淞牵着她走出了这方小天地,又任由他借着灵力把自己托上了马。
壬淞没有像来时那般坐在她后面与她共乘,而是在前头拉着马儿缓慢前行。
回去的途中,他显得有些一反常态的沉默,李妧不太习惯这样不主动跟她说话的壬淞,最终还是没忍住,主动问起:“阿淞,你,你不开心吗?”
壬淞尚未回答,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呼喊。
是傅越澜带了人在找八公主。
壬淞停在这里,回头仰视着李妧,眼中是曾经没有过的慎重和认真,他说:
“我没有不开心,和你待在一起,我很难不开心。”
“但我意识到自己初到人世,许多事的确考虑不周。”
“我真的很喜欢这样从低处看着你,这是我身为梅树时总见不到的角度。”
“若我能解了你所有的顾虑,在我与那傅小侯爷之间,你可愿偏向我一些?”
李妧呆呆地看着他。
其实,在和壬淞见面后,她应当是从来没有偏向过傅小侯爷的。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在偏向他呀。
李妧知道梅玄将二人引至此的用意,他是在告诉自己,花妖寿数与伴侣相同,不必忧心这个问题。
可她与壬淞之间,不止这个问题。
她若只是个民间女子,或者她那日未被傅小侯爷注意到,继续当无人问津的冷宫公主,她与壬淞都还有机会。
可是现在……
不行了呀,不行了。
她忘记自己那日是如何回答壬淞的了。
只是回过神时,已经坐在了不知谁的大帐里,一群人围着她嘘寒问暖。
可壬淞却在那之后消失了。
身边多了许多人,每日吵吵嚷嚷的,却唯独少了阿淞,让她觉得有些寂寞。
望野山剩余的日子,李妧几乎都是和傅越澜一起度过的。
可她的心不在焉太明显,明显到令傅越澜有些灰心。
傅越澜自然注意到了李妧鬓边那朵消失的花,所以也猜到了李妧心不在焉的原因。
在离开望野山猎场的前一日夜里,所有人都在围着篝火夜话,享受最后的户外时光。
傅越澜刻意挑了个角落,带李妧坐下。
火光在两人的眼中以相同的旋律跳跃,但心脏的跳动却似乎并没有如此默契。
“其实,那日我在公主帐外,听到你与那花灵说话了。”傅越澜主动提及,他知道此事不能声张,所以压低了声音,凑到李妧耳边说的。
李妧的杏眼倏地睁圆了。
傅越澜看见她的表情,低笑了两声:“你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种事,说出去,只要你不承认,旁人也只会认为我疯了。”
“不是这样的。”李妧却摇了摇头,“没有人会认为是品貌卓越的傅小侯爷疯了,只会认为我这个冷宫公主疯了。”
傅越澜垂眸:“公主能与我说这话我很高兴,说明你总算拿我当自己人了。”
“小侯爷的人品,大家都是信得过的。”李妧托着下巴,看向那积极跳跃的火光,却似乎从里面隐约看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日我问公主是否有心上人……”傅越澜看向她。
你骗我了吗?
李妧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确认附近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说话,才有些抱歉地冲傅越澜微微颔首:“抱歉,小侯爷,我不该瞒着你的。”
她抬头看向满是繁星的夜空,“算心上人吗?我确实有些在意,但……
但我们的婚姻之事,向来由不得得自己做主,是否是心上人也不甚重要。能与小侯爷这样的才俊定亲,对我来说已经是运气好了。
小侯爷若是介意此事,也可跟父皇提议取消婚约,我没有关系的。”
傅越澜苦笑,这应当是公主与他说的话最多的一次了,却是因为这种事……
“公主其实是有些悲观的。”他抬手在李妧的后脑上揉了揉,“而且婚约哪有那么容易变来变去的。”
更重要的是,他若主动提出此事,伤了自家在皇上面前的情分和信誉不说,只怕李妧以后的日子也会比以前更难过。
“怪我。”他说,“不该自作主张去求亲的。”
李妧连忙拉住他的袖袍,蹙眉:“怎么能怪你呢?这种事……谁能预料得到……”
傅越澜抬手捧住她的脸,眼里跳动着旺盛的火光:“公主,我不想取消婚约,我们都知道,这也很难。只要你心中有一丝愿意给我机会,我便愿意继续试试。”
李妧微怔。
只是最终她还是没有点头,这个头她点不下去。
按理来说,她应该答应的。
小侯爷是个顶好的人,不该被她这样拖着……
但她也摇不了头。
不试试还能怎么办呢,小侯爷是她未来的夫婿呀……
她一个落魄公主,更是没有资格去跟父皇主动拒婚的。
傅越澜却笑开了,他很高兴。
“你没摇头,这对我来说,便是那一丝愿意了。”
他看了看四周,确认所有人都很有眼色地没往这边来,于是垂眸,朝自己捧着李妧脸的手低头,想以手背做遮挡,代替一吻。
“嘭——”
可尚未碰到自己的手背,傅越澜就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猛地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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