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正毕竟是罪臣，之前萧凭让陈锦端避嫌也不无道理，所以这次陈锦端为之送行也只能避开众人，在郊外等待，悄悄相送。
陈锦端一袭蓝色布裙，急躁地拉开车帘张望，却仍未见人来，忍不住问身后的侍卫道：“他们真是从这条路走？”
侍卫回答：“是。”
陈锦端狐疑地看了侍卫一眼，又回身继续朝车外张望。
侍卫是萧凭派来的，她知道萧凭没理由骗她，可她就是忍不住地怀疑。
素兰也着急地踮起脚远眺。
半晌，道上终于有五人走来，中间那一个，就是陈锦正。
陈锦端立马纵身下车，迎了上去。
两边的解差恭敬地朝陈锦端拱拱手，就让去一边，留两人说话。
素兰也遥遥地站在马车边，没有近身，神色颇有些萧索。
陈锦正没有被下狱，所以身上也没有穿囚服，而是一身简单的黑色常服，他长得比陈锦端高了有半个头，又常年练武，身姿挺绰，简单的常服也让他穿出将军的气势。只是近来家逢巨变，他显然还有些回转不过来，周身弥漫着颓寂的气息。
陈锦端握住他的手，又注意到了弟弟手腕上缠绕的铁索，眼中更加湿润。
“是阿姊对不起你。”
执手相望，两人都颇有些伤感，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陈锦端才颤声说了这么一句。
陈锦正反握住陈锦端的手，说：“这怪不着阿姊，能救下阿姊，我不后悔。”
陈锦端更觉伤感，她摸了摸陈锦正在兵营晒成小麦色的脸，坚定道：“锦正，活下来，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我在京城等你回来。”
“不过十年，阿姊等我。阿姊处境不易，也要顾好自己”，陈锦正点头道，“好好养着身子，长命百岁。”
陈锦端强忍着眼泪点头，陈锦正从风光无限的少年将军跌至如今充凉州军的罪臣，心头落差不可能不大，他才二十三，如何才能排解心中的郁闷？
“你走后，府中只剩爹爹一个人，我在宫中又难得出来，爹爹难免孤单，你若有机会，多写些信给爹爹”，陈锦端看见旁边的解差欲言又止的眼神，知道他们要赶路了，悄悄伸手递了个黑色的东西别进陈锦正的腰间，最后难免凄凉地说，“锦正，凉州山高路远，前路险恶，多保重。”
陈锦正重重一点头。
陈锦端从腰间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四位解差，道：“路途遥远，四位大人辛苦，我弟弟年纪小，麻烦你们多照顾。”
四个解差推辞了两次，最后点头哈腰地收下了，递来推去时钱袋里露出了一点金光，四人对天发誓一定会照顾好陈公子，然后顺着土路悠悠走远了。
先前那个侍卫走近陈锦端，行礼后叫了声：“娘娘。”
萧凭派出他时特意交代，说一定要注意皇后的举动，不要让她哀毁过度，可现在看来，皇后似是什么事都没有，只摆摆手道：“回去吧。”
郊外路不好走，车马颠簸着到了城墙外，车里皇后的那个丫鬟却突然叫停下。
侍卫勒停马车，不知什么事。
陈锦端却突然掀开车帘，车凳都没用，一纵便跳下了马车，捂着胸口跪在路边就吐了起来，素兰忙下车来为她上下抚背。
侍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查看。
陈锦端只吐出来一些酸水，却止不住地一直在呕，素兰担忧地问这可怎么办，她却连宽慰她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容易止住了呕，侍卫上前递上水壶，陈锦端抬手去接。
他这才发现向来端庄持正的皇后娘娘双眼通红，满脸是泪，一番折腾下来，发髻也松了，接水的手也抖着。
素兰一把抢过水壶，斥道：“发什么愣呢！”又将水壶拧开，一手撑着陈锦端的背，一手喂水给她喝。
皇后娘娘又转过了身，侍卫再看不到她的眼睛是否还在流泪，只能看到她的肩膀仍在抖动。
良久，皇后娘娘看起来好转些了，素兰便走过来问侍卫：“你什么名字？”
侍卫低头恭敬道：“属下贺兰衡。”
素兰一愣：“御史中丞贺兰明之子贺兰衡？”
“正是。”
素兰了然般冷笑一声，转身回到陈锦端身边扶她上了马车。
这次再启程，途中倒没再出什么岔子，陈锦端被顺利地送到了长秋宫，贺兰衡完成使命后回休若殿复命。
陈锦端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虽已知晓弟弟将被流放的消息已有月余，可再怎么做心理准备，当面见到弟弟那般意气风发的人物被铁索缚住手脚的场景，也还是令她心里堵得慌。
“素兰，素兰，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你帮我顺顺。”
素兰忙放下手中的药碗，半扶起陈锦端来，一下一下地为她顺气。
待看到陈锦端好些了，才再端起药碗，要喂陈锦端喝。
陈锦端接过药，一口气喝完了，才说：“你想说什么，说吧。”
素兰犹豫了几息，还是放低声音说了：“今日那侍卫，是御史中丞贺兰明之子贺兰衡，那贺兰明和将军向来不对付，这次带头要陛下处罚两位将军的也是他……只怕那贺兰衡现下已经将今天的事都学舌给陛下听了。”
陈锦端撑着素兰的手慢慢躺下，道：“他总有那么多的计策，我斗不过他，如今我弟弟被他流放到凉州，我还要顾着不能太伤心，以致于他多想，太累了素兰，太累了……”
外面通传有太医求见，陈锦端没有应，素兰红着眼去接了太医进来问诊，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车轱辘话，左右不过要静养，素兰给了他打赏，送走了。
到了晚间，陈锦端终于有了力气起身喝莲子粥，萧凭身边的刘和来了。
“问娘娘安，陛下让奴才来送个消息”，刘和笑眯眯地拱手道，“陈老将军年事已高，身边却无子女尽孝，特许皇后娘娘自行从宫中送家书慰父。”
陈锦端从床上坐起，隔着帷幕问刘和：“当真？”
“陛下亲口所言。”
陈锦端低垂着眼，笑了，素兰也笑起来。
刘和站在堂下，接着说：“陛下还说，今晚有政事要处理，就不过来了。”
陈锦端闻言，又敛了笑，思索片刻，道：“多谢陛下恩典。陛下为国操劳，是我国民之幸，素兰，去备一份莲子粥，劳公公带去给陛下。”
刘和笑着拱手，跟素兰下去取粥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