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什么都弥补不了……”
“这些事……我没打算原谅你。”
“绝不。”
犹记第一天任职时,守卫便遵照帝丹的吩咐告知:离析宫规矩,执法天神在时若未特别嘱咐,后院禁止任何人进入;其余时间则可自由出入。因此,当林竖寻遍整个离析宫仍不见臻歆踪影,才不得已踏入这方禁地碰碰运气。
找到臻歆时,他已在长椅上蜷缩着睡去。这是林竖头一回踏足此处,只见后院开阔静谧,草木葳蕤,开得恣意而热烈。一座长长的摇椅悬于中央,宛如秋千,此刻上面仿佛栖着一片纤尘不染的轻云。
走近细看,才见臻歆双手虔诚地捧着一枚玉佩,紧贴胸前,姿态宛如最忠贞的信徒供奉圣物。
林竖总觉得臻歆应是思念帝丹的,但这终究只是他的揣测。臻歆从未言及,也从未流露过思念的神情——至少,他未曾见过。除了那次他折返取判决书时撞见的那抹落寞眼神……可臻歆说那只是在思索问题。不知是何等沉重的问题,能将人缠绕得满目萧索?
眼下手中捏着一份给臻歆的请柬,来自其友人玉重真君。林竖犹豫片刻,终是不忍扰他清梦,只轻轻将请柬置于他头顶长椅空余处。时候尚早,待他醒来再看也来得及。
臻歆醒来时,发觉身上多了一件外袍,下意识急唤:“帝——!” 一个“丹”字的尾音尚未出口,便戛然而止。
他认出那是林竖的衣物,心头莫名涌上一股烦躁,并非烦躁林竖关心,而是烦躁离人未归。起身时,目光扫过长椅,拾起了那份请柬。展开一看,竟是玉重真君相邀。帖中说,玉重于西天佛祖座下听禅时,得赐一朵极珍稀的金色牡丹。知他爱花,又恰逢执法天神前往妖界与妖王谈判未归,故特意择此时机送来赠予他。
臻歆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金色的牡丹?他从未栽种过。可转念想起帝丹临行前的叮嘱:“专心离析宫家务事,我不在时,外头的邀约……能推则推。” 然而玉重素来不擅侍弄花草,若自己不去,那株稀世牡丹怕是难逃被枯萎丢弃的命运。
“外头有约少赴……” 臻歆懊恼地发现自己竟将这嘱咐放在了心上。那人又没说“都不准赴”!他嘴角噙起一丝冷笑,带着几分赌气自语:“一只妖,一个多月都摆不平……倒让我们在这儿拼死拼活替你打理家务?想得美!赴约去!” 他抓起林竖的外袍和请柬,大步流星走出了后院。
从后院返回大殿的林竖,见臻歆仍在休息,便默默接手处理起本该由对方批阅的文书。忙碌了大半日,才见臻歆自门口进来,开口第一句便是:“林竖,去歇着吧,这些文书不必看了,待我赴约归来再自行处理。”
行至林竖面前的臻歆,心情似乎极佳。林竖从未在离析宫见他展露过如此明媚的笑容。臻歆将外袍递还,眉眼弯弯:“多谢!”
此刻林竖正坐在臻歆的位置上,闻声抬眼,目光触及那笑容时微微一怔,慌忙收回视线。可那惊鸿一瞥的容光,又让他忍不住再次抬眼细看,脸上不由得浮起一丝赧然,支吾着接过外袍:“不……不客气,横竖也是闲着。”
林竖心中暗叹:这位臻歆神君啊……真真是……叫人恨不能筑个琉璃罩子供起来,好叫他一直这般笑着才好。前些日子回天权宫听文曲星君提过,九重天上容姿卓绝的仙君何其多,如帝丹那般令人过目不忘的虽少,也并非绝无仅有。唯有臻歆神君……能叫人一眼入心,从此再难移目。
曾闻上界有言:欲舞文弄墨者,必赴天权宫修行;欲悬壶济世者,当往无极天尊处识百草;欲砥砺胆魄者,则入离析宫任职;至于挑战心性定力者,三厚宫乃不二之选。
若非执法天神帝丹在此事上管束极严,这位臻歆神君,恐怕早已成为九重天上诸多仙家竞相追逐之人。幸而帝丹对仙凡、仙仙相交之界限铁面无情。他曾于众仙云集之时,对“仙侣”一事隐晦警示:若对方无意,切莫踏出逾矩一步,否则后果难料。若非如此,臻歆神君的清静,怕早已不复存在。
臻歆对林竖笑道:“你日日奔波判决台,受惊回来还要处理这些文书。若执法天神归来,见他倚重的文官被我这等‘胆小怕事’之辈欺压至此,我可担待不起。放心,纵有差池,自有我担着。”
听臻歆如此形容二人在帝丹心中的分量,林竖嘴角微抽。他心知帝丹确实倚重自己,但对臻歆……岂是倚重?分明是“胆大包天”的珍视!是了,帝丹珍视他——林竖无比确定。什么样的人值得用“珍视”?必是心头至重之人。可外界为何盛传他们水火不容?林竖思绪飞转:帝丹发间那根常系的旧发带,臻歆贴身佩戴的莹润玉佩……“定情信物”四字,鬼使神差般撞入脑海。一念及此,心底凉意骤生。他明白了。帝丹心悦臻歆。这发现竟未令他惊诧,只因他自己……仿佛也悄然动了不该有的妄念。
林竖望着臻歆出门的背影,失落如藤蔓缠上眉宇。他不敢争,也无从争。身份、地位、情分……哪一样不是云泥之别?这念头本身,已是奢望。
臻歆赴约前,先悄然回了趟三厚宫。宫门紧闭,他无声落于院内。隔着窗棂,望见诺白于静室内屏息运功,周身灵力流转不息,心中颇感欣慰。不欲惊扰,便未停留,悄然离去。
臻歆身影甫一消失,静室内的诺白却倏然一震。补魂丹重塑灵台后,他耳力目力已非凡俗。那熟悉的、清浅如落花的气息掠过窗外,他心念激荡,恨不能立刻起身追去!偏生此刻行功至紧要关头,身躯如被无形枷锁禁锢,动弹不得。情急之下,体内灵力竟骤然岔行!盘坐的身形微微晃动,额间冷汗涔涔渗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显出几分痛楚。这紊乱持续了片刻,直至那狂暴流转的灵流逐渐平复、归拢,他紧绷的身躯才缓缓松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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