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撼庭秋

都说雨夜出生的孩子,是命中带水的人。饶玉之地世代以制瓷为业,因为上好的瓷器讲究火候,水能克火,是为大忌。所以,行水的人乃是不详的,也绝不该养在饶玉。

世间有人忌讳,自然也就有人不忌讳。

花云渺就正巧在雨夜,生在这不信命的人家。

作为家中独女,她未曾受到半分苛待,祖传的手艺在她这儿更是发扬光大。别说方圆百十里,就连京师都知道,花家小姐亲手所制的瓷器,价值连城,千金难求。

唯独一人,不必用金银去换这些。

那便是宋不挟。

宋不挟,本是征战沙场、护卫疆境、巾帼不让须眉的少年将军。在一次奇袭中,虽然得手,却中了剧毒,导致双眼在日光下难能视物。

太医说静养个三五年,也许能好。

她听后,并未躺在军功累成的爵位上,于京中闲散度日,反倒是周游各地。于边境的黄沙中摸爬滚打久了,她也想闻闻花香,听听鸟语。

皇帝惜才,想着她看看山水,兴许对眼睛也有好处,二话不说就准了。

于是她一路走,便一路看。从春花到秋月,从漠北到岭南。一路慨叹惋惜,往日从未得闲好好看过安宁景致。

但又深以为,护卫这山川万里多年,到底值得。

第二年秋日,她到了饶玉。

遮天蔽日的雨,激得她旧伤复发,夜间更是辗转难眠。她隐约听见一片争吵声,想来是客栈楼下有人闹事。披衣而起,推开窗户,仔细一瞧,竟然是在打劫一位姑娘。

岂有此理?

宋不挟该出手时就出手,虽然目力大不如前,但是对付这几个孬种还是绰绰有余。而花云渺也就因此,承了她天大的人情。

宋不挟自然不求谁报恩,顺手解决了就准备回房继续躺着。

花云渺却主动拦下了她,“姑娘留步。”

宋不挟这一留,就是三载春秋。

时间短到,春花开遍不过三次。

时间长到,战火重燃生灵涂炭。

即使二人交心久已。但是宋不挟还是很难就这样直白地说:“我今日特来向你辞行。我蒙圣恩眷顾,得以逍遥四海、养伤四年,现今家国有难,我要重回边境了。”

于是她学着那些说书人的腔调,拐弯抹角地问:“渺渺,若是想要一柄瓷剑,得多少银两?”

花云渺一向都很直截了当,“我不做瓷剑。”

宋不挟问:“为什么?因为不够坚固?”

花云渺答:“因为瓷与剑,本就是两种东西,或者说更像是处在两极。一个易碎,一个坚固。一个常在最为和平安宁的地方,一个常在最为动荡不安的地方。”

宋不挟继续问:“那……瓷能制剑吗?”

花云渺细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瓷身,“你将瓷器摔碎,它便是剑。”

皇帝便是这样做的。他将瓷器的碎片狠狠刻入了乘乱谋逆的权臣之心,稳住了朝纲。

宋不挟最终也正是这样做的。她将瓷器的碎片划在沙盘上,也直插敌军主帅的胸膛。

自此,三年战乱,风云止息。

又是一年秋雨,宋不挟骑在白马上。她望着饶玉的城门,迟迟不敢往里走。

边境的三年只有冷冽的风,叫人辨不清时节。而饶玉地处东南角,算是富庶繁华地,四季有序,轮转不停……

她害怕,只有她一个人,停在时间的那头。

她提起缰绳,有一种想要调转马头的冲动。

“宋不挟!”竟是花云渺,她正站在城楼上冲自己大喊,“留步!”

宋不挟本以为不告而别会让花云渺生气,甚至于让二人的关系降至无可转圜的地步,

结果,正如瓷器比她想得坚固,花云渺也比她想得大度。

宋不挟本想说抱歉,可是最后出口的却是:“我以为我会错过你。”

“错过不是一瞬间的事情,是每一瞬间。就像秋日不是一叶枯黄,而是天下素。”花云渺将一柄精巧的小瓷剑放到她的手中,“别来音信千里。怅此情难寄。我想你时,便想起你曾问过我瓷剑。而当我想到要为你制作一柄瓷剑的时候,就注定你我不会错过。”

因为瓷与剑,也可以相融与共。

当宋不挟在前线浴血时,花云渺也毁家纾难。

宋不挟眼中含泪,问:“渺渺,若是想要一柄瓷剑,得多少银两?”

花云渺愣了一下后,笑道:“我的瓷器,价值连城,千金不换。”

宋不挟反握住她方才递瓷剑的那只手,“若是我以身相许呢?”

花云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如此,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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