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童年(四)

刘氏对着宁婺怒目而视。

她早知道这小子下手黑,但是没想到黑到了如此地步。

盯着刘氏吃人的目光,宁婺不慌不忙地解开了上衣。

背上的青紫顿时显露于人前。

他本就生得白,青紫相间其中,看上去格外地触目惊心。

宁婺虽然一言不发,可他瞟向宋词的目光,无不在告诉众人,他身上的伤就是宋词下的手。

听到旁人的抽气声,孟文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早知宁婺是个没脸没皮的小人,但没想到能无赖到如此地步。

他一直和秦昭背对着背,怎么会可能会伤到背上去!

此刻的孟文远全然忘了,宋词的牙也并非宁婺打落,还不是任由刘氏误会下去。

刘氏不知内情,看到宁婺凄惨模样,心里的气消了些。

看来她儿子也不是干吃亏。

可是儿子被人打掉了门牙,这口气终究难以下咽。

毕竟她儿子乃宣国公的嫡长子,宁婺不过一个百户儿子。

秦昭还手也就罢了,宁婺竟然敢还手。

按照国法,宁婺是以下犯上!

总之,宋词打宁婺可以,宁婺打宋词就是不行。

刘氏冷冷瞪了眼宁婺,接着径直看向虞岳,“虞都督,庄儿虽去了,可看在她为了魏国公府留了一儿半女,妾身斗胆称您一声妹夫,阿词被打落了门牙之事,不知妹夫怎么说?”

宁婺不磕上三个头,别想此事能了。

“虞世叔,今日之事一切皆因我跟宋词争执而起,宁兄不过是仗义相助罢了,如果宋夫人执意追究,我愿意到宣国公府负荆请罪。”

眼见刘氏搬出了虞岳亡妻宋庄,秦昭当即就站了出来,虽然世人都传颂虞岳对宁绾一往情深,可他却清楚虞岳对宋庄的感情未必比宁绾浅。

今日之争端因他而起,不能让虞世叔为难,也不能连累了宁婺。

“秦世子不必为我开脱。”宁婺慢悠悠地合拢衣襟,“宋世子的门牙确实是我打——”

“够了,表哥不用替我隐瞒。”一道脆生生的女童声音在空中响起,“宋词的门牙是我打掉的。”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地落到了朱门前探头探脑的女童身上。

虞兰珠微微挺胸,又重复了一遍,“一人做事一人当,宋词的门牙就是我前日打掉的。”

刘氏只当她是为了替宁婺开脱,用眼角扫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再次看向了虞岳,正要不依不饶地继续逼迫虞岳给个说法。

忽然睁大了眼睛,只见虞兰珠蹬蹬跑下台阶,对着她的轿子抡起了拳头。

一拳下去,她的轿子便四分五裂了。

刘氏目瞪口呆了半天,才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虞岳。

一旁的虞岳压下嘴角微不可察的笑意,轻咳了一声儿,拱手向刘氏致歉,“是我管教无方,让嫂子受惊了。”

说完他又低头瞥了眼虞兰珠,“混账,还不过来向你舅母赔罪。”

……

虞岳凡事喜欢掰扯清楚。

既没有偏袒女儿虞兰珠,也没有因为秦昭、宋词、孟文远都是勋贵之后,就和稀泥。

弄清了前因后果,倒是相当公正地评判了几人该承担的过错和责任。

他的评判有理有据,一群小衙内很是信服。

最终的结果就是魏国公府赔出五百两汤药费,外加虞兰珠禁足一个月。

虞兰珠也没有不服气,因为在场小衙内身上的伤基本都是她给的。

在禁足之前,虞兰珠跑到虞兰珍的院子。

她先前走得急,忘了把魏紫带走。

“兰珠,你的力量虽大,可终有限度,有时候哪怕占理,如果没有绝对优势,当忍则忍,尽量不要和人结怨,因为你只有一条命。”

坐在树下品茶的虞兰珍叫住了虞兰珠,此时他已经得知了前因后果,特别是听到虞兰珠几乎已经把京城十来岁的勋贵之后打了个遍,终究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虞兰珠知道大哥好意,却不以为意。

虞兰珍自小身体病弱,经不起任何折腾,只要没侵犯到他的底线,自然是能退则退。

可她天生力大无穷,不去欺负别人就已经够意思了。

她才不受那些乱七八糟的闲气呢。

虞兰珠低头嗅了嗅魏紫的香气,“大哥你这话应该对宋词、孟文远他们说,没本事就不要到处招惹人,说不定哪天就又遇到了像我一样的铁板。”

在虞兰珍愣神儿的功夫中,虞兰珠抱着魏紫,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等她哼着小调回到听风堂时,宁绾正在给宁婺后背上药。

看着母亲眼中的疼惜,虞兰珠撇了撇嘴,抱着魏紫又退了出去。

可想了想,她又蹑手蹑脚地来到二人所在的窗外,把魏紫摆在了窗台之上。

屋内二人听到动静,忍不住抬头望去。

一盆魏紫正在空中怒放,使得原本略显黯淡的屋子都多了一抹亮色。

宁绾怔然片刻,走到窗前,伸手摸了摸魏紫,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宁婺跟了过来,瞥了眼艳丽得扎眼的花朵,随即便如同刺到眼睛般移开了视线。

姑姑宁绾性情朴素,明明喜欢的是淡雅之物。

表妹送的这是什么!

“也不知这孩子随了谁,从小就喜欢鲜亮的东西。”大概看出了外甥的误会,宁绾莞尔笑着解释,“你姑父也惯着她,随她胡乱穿鲜明衣裳,连犯忌讳的衣裳也准她穿,还从库房里搜了一堆翡翠、宝石,猫儿眼给她玩。”

思及虞兰珠平日穿的大红、金色、鸦青衣裳,饶是以宁婺的嚣张,也觉得太过张扬了,“姑父未免太溺爱于她了。”

当今圣上最重礼仪规矩,若是落到有心人眼里,说不定会借机发难,告姑父一个僭越之罪。

“我何尝没有劝过。”宁绾微微苦笑,她给婆母说了她的担忧,还被她耻笑小门小户就是胆小如鼠,“圣上对你姑父素来看重,知道你姑父宠溺阿珠,对阿珠的逾越,素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或许她确实谨慎过头了,把自己装进了各种规矩里,以此来增加她的安全感。

拘着自己也就罢了,还试图拘着阿珠。

宁婺闻言愣了愣,一时之间心绪复杂。

他倒忘了,表妹跟他不一样。

她是魏国公的掌上明珠,是真正的天之骄女,自当可以潇洒肆意。

……

“你怎么比我还要熟悉我家宅院。”看着虞兰珠轻车熟路摸到自家一个相当隐蔽的假山洞里,秦昭一时有些怀疑这到底是谁家,他都不清楚自家什么时候多了个可供歇息的山洞。

山洞前种着一架绿萝,垂下的枝条把山洞入口遮得严严实实。

山洞顶部有个天井,阳光直直地落下,内部倒也有几分亮堂。

里面有张石桌,四周围着四个石凳。

“在八岁以前,爹爹担心我年纪小,出手没个轻重,失手伤了人,从来都不许我外出,大多数时候都把我拘在听风堂里。”虞兰珠爬上了石凳,桌上摆着一盘儿象棋,她把象棋按照规则摆好,“可我又是个闲不住的,把魏国公府转完了,刚好你家地方大,又没什么人,就翻墙往你家跑。”

上代郑国公乃孤儿出身,是吃百家饭长大。

如今又是三代单传,偌大国公府只有四个主人,加上奴仆也不到百人。

当代郑国公被发配到辽东后,一家四口不忍分离,于是郑国公府里更是一个主人也没有了。

只留了十来个信得过的家生子看守打理着,免得房屋没人修缮。

国公府占地近百亩,房屋上百间,二十来人根本就无法兼顾。

京城胆大包天的纨绔子弟们,尤其是以宋词、孟文远等人就将此地当成了秘密场所。

虞家跟郑国公府只有一墙之隔,刚好方便了他们行事。

虞兰珠有样学样,也跟着翻墙去玩儿。

秦昭恍然,怪不得家生子们常说,府里有宵小光顾,但是又不便惩治。

虞兰珠是邻居之女,宋家权势滔天,确实不好计较。

秦昭不再多想,坐上虞兰珠对面的石凳,毫不客气地把卒往前推了一步。

虞兰珠虽然比他小上四岁,可是下象棋比他厉害多了,听说跟虞世叔都能下得有来有回。

“其实我没那么厉害,我爹都让我一车一炮。”虞兰珠咧嘴一笑,她爹可比她厉害多了,即使让她一车一炮,她还是输多赢少。

“哇,虞世叔这么厉害!”秦昭不由惊叹,本以为虞兰珠就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虞世叔更是让人望其项背,“不过爹也常说虞世叔最擅未雨绸缪,行事向来走一步看三步,赢不了虞世叔也实属常理。”

虞兰珠不服气,“我现在比以前厉害多了,爹以前都让我双车双炮,现在只让一车一炮了,今后他不让我,我也能赢。”说罢,就用车拱了秦昭的炮。

日光就在棋盘上你来我往中渐渐变盛。

在赢了几盘棋后,虞兰珠伸手挡着眼睛,向头顶的天井望去。

此时狭小的天井外出现半个日头,意味着日头即将行至正空。

她连忙把吃的一个车扔到一边儿,“秦哥哥,下午我们再来过,我爹快下朝了。”

今日是她刚禁足的第二天,要是她爹看到她没有老实在家反省,肯定会大动肝火。

秦昭连输五盘儿,刚总结出些经验教训,本来还想继续下完。

但想到虞世叔的较真,立刻点头同意了,“行吧,我一会儿命人不得动这局棋,下午我们继续。”

只是两人刚钻出假山洞,迎面正好撞见了各自的爹。

虞兰珠跟虞岳对视了两眼。看到她爹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珠子一转,张嘴就来,“秦哥哥刚刚在树上摘枣,让我来尝尝。”

秦昭反应也快,当即跟着附和,“摘了枣之后,想着阿珠还未到我家玩过,我顺便就带着阿珠在园子里逛了逛。”

两人见虞岳没有说话,虽然心有戚戚,可是两人都是厚脸皮之人,也不管虞岳信没信,佯装镇定地地跟四个长辈见礼。

虞岳和秦毅身后还有燕王赵沉,以及一个长胡子老头儿。

秦昭认得长胡子老头,姓周,医术极为高明,他当年肚子疼得差点死去,京城的太医都让他爹准备后事了,是这位周大夫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因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故此他一直称其为周爷爷。

虞兰珠也认得这位周大夫。

他经常到府上给大哥虞兰珍看病,后来魏国公府里干脆为他准备了一座小院。

不过这位周大夫外出行医的时间多,基本上很少留宿,倒是他女儿和几个弟子就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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