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姑姑眼底惊异泛起。
屋中静默了两息。
陆菀枝一向是乖顺的,“沉默”是她最大的优点,今日居然……居然顶嘴了!
短暂的惊讶后,钱姑姑冷冷笑了两声:“看来乡君不服。那,老奴倒要问乡君——是圣人大,还是太后大?”
陆菀枝语塞,答不上来。
太后垂帘听政整整十年,如今天子十七岁,说是已亲政,大权却尚未全部拿回。
也正是因为她这同母异父的皇帝弟弟要与生母太后争权夺势,她才会被从乡下挖出来。
那少年天子要借她的存在提醒世人——太后不过是个嫁入皇家的女人,在此之前便与别人生有儿女,一介外人,凭何把持齐氏江山不放。
如今这母子俩斗得势均力敌,陆菀枝不论说哪个大,都会落人话柄。
钱姑姑见她迟迟不敢言,轻蔑一笑:“太后希望乡君少在外头露面。老奴提醒乡君莫要忤逆太后,是为乡君好啊。”
能混成大宫女的,果然很不一般,仅仅一句反问,就把她自以为扎实的理由压了下去。
头次反抗便撞了墙,陆菀枝心里头慌,抓紧袖子想了又想,不知该如何辩驳。
钱姑姑见她无措,轻蔑之色愈发显然:“好了,乡君且回去闭门吧,此事老奴就不上报太后了,以免乡君觉得老奴过于严厉,心生怨怼。”
这就回去关着么,不,陆菀枝不能甘心。
她慌得脱口便问:“我今日不服,到底是忤逆了太后,还是忤逆了你钱姑姑!”
这话想说很久了,却一直都不敢说,这当口上倒是被逼出了口。
屋外的笑声突然停了,好似感应到了此间气氛的可怕。
钱姑姑脸色骤变:“荒唐,乡君不服管教,还要往老奴身上泼脏水!”
那掺杂着薄怒的一声厉喝,俨然才是主子该有的气场。
陆菀枝被她这一声喝吓得心头狂跳不止,紧紧拽住拳头,挣扎许久才压住退缩之心。
她明白,从质问钱姑姑那句开始,就已经骑虎难下了,若退,下场更惨。
她鼓起勇气,以同样严厉的口吻质问道:“我不过说了句俗语,便要遭禁闭,若传出去,可是有碍太后声誉!”
“哦?有碍太后声誉?”
“天子尚且要行春耕礼,亲自下田挥锄头,太后亦是年年代行亲蚕礼。自古以来,每朝每代,无不看重农事。今日我一句涉农俗语便被关了禁闭,知道的是怪我露了太后的老底,不知道的,还以为——”
“乡君慎言!”钱姑姑扬起戒尺,急忙打断她的话。
戒尺悬在头顶,陆菀枝却还是把话说完了:“还以为太后轻社稷,是贪图享乐之辈呢!”
钱姑姑怒不可遏,但那戒尺却只高高扬着,没敢落在她的身上,悬在半空,尴尬不已。
陆菀枝趁势追道:“不如咱们到太后面前评评理吧。太后固然不许我出去,但这黑锅,可要你钱姑姑背!”
钱姑姑牙关紧咬,说不出话了。
其实,那句俗语本不是大错,让陆菀枝跪下认个罚也就是了,千万不能闹大。
但她这么做,也有原因。
当初,她本可力争尚仪之位,偏偏冒出来个归安乡君,她被太后指过来教导,在这小小的芳荃居一蹉跎就是整整五年。
这口怨气,不冲她陆菀枝发还能冲谁!
钱姑姑心头泛虚,垂下戒尺,仔细地盯着眼前的归安乡君。
这样的顶撞还是头一次。于是她也头一次发现,此女出落得越发与太后相似。
一样的鹅蛋脸丹凤眼,雪腮凝脂,仙姿玉色……更有一样的聪慧,逼急时竟也能舌灿莲花,直掐要害。
钱姑姑看着那张相似的脸,蓦地想起太后阴狠的手段,脊背幽幽发起凉来。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她不可以再逼陆菀枝,若将她逼得肖母,玩儿起计谋,那头一个死的可能就是自己。
这般想着,钱姑姑蓦地勾起一笑,竟露出几分慈祥与欣赏来:“罢,读过书就是不一般,嘴巴伶俐得很,老奴说不过乡君。可见读书明智,乡君可不要懈怠。”
这话锋转得可谓是疾如雷电。
陆菀枝先是一愣,旋即心头暗喜,知道对方这是认怂了,赶紧见好就收:“姑姑放心,读书写字,归安素不偷懒。”
“乡君既有进益,也当嘉奖才是,那就不关禁闭了,改抄《女则》一遍吧,三日后交给老奴。”
陆菀枝还没来得及高兴心头便又一凉,没想到竟还是要罚。她有些不服,可抿了抿嘴,终究只是应了句“是”。
就当练字了吧,毕竟若真闹到太后面前,她只会被罚得更惨。
想着终于能出府去,陆菀枝暗暗欢喜,已是迫不及待。直到这会儿,她才发现袖子被捏得湿湿的,手心里头全是汗。
勇敢一回才知,其实这钱姑姑也没那么可怕,有了这一桩,以后想来不敢再故意为难她了。
一事毕,陆菀枝便欲离了聆恩斋,正要转身,却听钱姑姑又道:“对了,明日出行乡君可要玩得尽兴。估摸着,这可是乡君出阁前最后一次出府了。”
陆菀枝才刚雀跃起来的心情,又猛沉了下去。
是啊,再过一段时日她就要出嫁了,嫁给一个家世显赫却不学无术的纨绔。
钱姑姑突然提婚事,这是在提醒她——夫家势大,想要将来过得好一些,还得靠她这代表太后的钱姑姑镇场子。
瞬息之间,欢喜全无,那紧闭的门窗像是隔绝了外头的空气,几乎将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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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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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金笼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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