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客瞥他一眼，语气不善：“少吓唬我。”
“……”秦鹤邻一愣，失笑，“我的问题。”
他轻咳一声，淡然道：“彼时我的确心存死志，恰陈云驰独自来见我，想着左右要死了，还不如带他一起，便动了手。”
秦鹤邻语调浅淡，声线和缓，没有丝毫抱怨的意思。白梅客盯了他片刻，见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便道：“你继续。”
事情过去许久，秦鹤邻的讲述却没有分毫停顿：“夏华以为我拿到了他们什么把柄，来狱中审问，发现我一心求死后便失了兴致。”
白梅客不解：“可这又和夏华的秘密有什么关系。”
秦鹤邻看着她，温和道：“寻常人听到殉情的第一反应，多半都是不信吧？”
就像白梅客，方才也是确定他没有说假话才继续下去。
白梅客皱眉：“但夏华，没有丝毫怀疑，很容易便信了。是因为她，见过这样的人？”
而陈云驰，就是她见过的这种人？
秦鹤邻点头：“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旁的缘故了。”
白梅客垂眸，哪怕现在，她也仍难置信夏华与陈云驰竟有男女之情，但更重要的是，她该如何用这件事扳倒夏华？
最难的地方在于，陈云驰已死，这么多年过去，想来夏华也不会再留下什么证据，这点虽说致命，却用不出来。
秦鹤邻看出她的想法，安慰道：“不用急，这世上没有什么罪名是安不到头上的，具体怎么做，我们可以等到回京看了情况之后再决定。”
回京。说得真好听。
白梅客暗自撇了撇嘴，却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什么时候走？”
秦鹤邻歪歪脑袋：“过几日不是安顺的及笄礼？那之后吧。”
白梅客沉默片刻，偏过头去：“谄媚。”
秦鹤邻面不改色，好似白梅客说了什么褒扬他的话：“媚妻这条路上，我还有许多不足。”
白梅客：“……”
-
几日后安顺及笄礼，秦鹤邻亲自办宴，场面热闹喜庆，尤其席面更是好评如潮。哪怕宴席散后，仍有人试图去后厨瞧是何人办的席面。
好不容易打发尽了人，白梅客抱臂倚在灶房门前，看着挽袖在里头指挥杂工收拾的秦鹤邻，一举一动老练至极，想起从前在京城，秦鹤邻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如今竟也能做出一手好菜。
很快秦鹤邻的工作完成，去掉襻膊到白梅客跟前：“等了多久？”
白梅客仰头看他，鼻间发出一抹冷笑：“装什么，不是早看见我来了？”
秦鹤邻被拆穿也不恼，微微勾唇：“嗯，想让你看看我认真做活的样子。”
……这人，怎么现在脸皮这么厚？
白梅客无言以对，片晌，干巴巴地转移话题：“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秦鹤邻一同与她往前院去：“已经好了，只看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好，对了，这一趟，你们四人一起吗？”
白梅客摇头：“这次只有我与安和一起。”
此行若能成，便也不用璇儿与顺顺做什么，若不成，更不能带她们去。
白梅客已下定决心，璇儿和顺顺也答应，虽总觉得她俩答应的这么痛快有古怪，但白梅客也没时间再纠结下去了。
明日，他们便要动身前往京城。
秦鹤邻平静地从白梅客家中离开，望了眼那股自他离京后便始终跟在身后视线。
也不知他这次决定回去，京中人会作何感想。
-
一行人抵达京城时恰是秋分。
他们没有去秦鹤邻的宅院，而是去客栈定了三间房。
安置好后，秦鹤邻道：“如今朝中形势不明，我去见见外祖父。”
白梅客颔首，暂时与安和留在客栈中。这一趟秦鹤邻去了很久，一直到她们吃完晚饭，安和已经睡下，秦鹤邻才回来。
白梅客一看到他便愣了愣。
“你，被打了？”
相比中午离开时，秦鹤邻的衣物上有了几处极大的脏块，头发也微微有些凌乱，看起来就像是，被打了一样。
秦鹤邻拍了拍衣摆上的脏污，少见的有些狼狈：“差不多吧。”
白梅客有些好奇，却识趣地知道不该多问，只问他正事：“情况怎么样？”
秦鹤邻肃了神情，倒了杯茶，浅啜了一口：“不大好，皇帝前年负伤，痊愈后也落下了病根，身体大不如前，赵蓁这几年威赫越发显重，隐隐有盖过赵蘅的趋势。”
听起来不太妙，白梅客沉思片刻，还是从其中发现一些问题。
“可皇帝也没有立太子的打算？”
秦鹤邻道：“前世我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谁登上了皇位。”
再提起前世的事，他已经能极为平静地诉说了。
白梅客眨了眨眼，同样给自己倒了杯茶：“前世到最后那么多年，皇帝一直都病着吗？”
秦鹤邻摇摇头：“自然不是。他的伤是前年与兀术作战时受的，但前世他并未在那场战争中上战场。”
白梅客喝茶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
秦鹤邻面色平静，仿佛说的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那场战事，领兵的是我。”
白梅客狠狠一怔。
“那你，你没事吗？”她试探着问道。
秦鹤邻回忆了下，缓缓点头：“我运气比较好。”
这是，运气好能概括的吗？
白梅客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以为身边人是与她携手共进，但实际上人家已经走过一回，如今与你再走一次，对他而言或许是闲庭信步，但你还在为每一步迈向何方而惴惴不安。
但白梅客也清楚，纠结这个毫无用处，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如常道：“赵蓁那方有何打算？”
秦鹤邻道：“赵蓁母亲受宠，本人也在军队历练过，我估计他会走前世的路子，想办法让皇帝立他为太子，这样也稳当些。毕竟陈云驰已死，就算是夏华，也不一定能全部收拢过去的那些部下。”
白梅客沉思道：“这样看来，明明是赵蓁占尽了优势，那为何皇帝迟迟不下立太子诏书呢？”
见她思绪往那方面发展，秦鹤邻适时提醒：“但我们的重点不在于谁做皇帝。”
甚至，他们都不在乎皇帝是谁。
“而是如何杀了夏华。”
他们手上最大的一条把柄是夏华不忠，该如何将此事捅到皇帝面前，又该如何让皇帝相信，这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白梅客道：“你我人微言轻，别说向皇帝状告，连皇宫都进不去，想要走这条路，得找一个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秦鹤邻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几下：“这样的人不是没有，”赵蘅、朱明信、外祖父，甚至他从前的旧部，“但皇帝这么多年养的孩子并非亲子，相关者皆有性命之忧。”
包括告密之人。
所以，人选，得慎重考虑。
一个哪怕死了也无妨，同时说的话在皇帝面前仍有分量之人。
两人齐齐想到一人，异口同声道：“平成郡主。”
秦鹤邻与白梅客对视一眼，起身，剪掉有颓势的灯花，关上窗。
室内渐渐温暖起来，窗纸上，两人身形清晰明朗。
这一夜，还有很多事要商议。
-
睡得晚的结果便是两人第二日齐齐起迟了。
隐约听见有人敲门，白梅客迷迷糊糊睁开眼，正打算起身，敲门却突然消失不见。
听错了？再睡会吧？
门外，安和看着里面的秦大人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不是定了三间房，说好一人一间的吗？为何秦大人会从白小姐的房里出来？
她敲错了门？不，昨夜她睡前还来这里找白姑娘说了一会话。
白小姐不是说成亲只是应付了事？同寝一室也是在应付了事吗？
见安和久不开口，秦鹤邻主动道：“这是给她带来的早膳吗？多谢你了，只是她昨夜睡得晚，现在还未醒。”
安和结结巴巴道：“啊，那再让她睡会好了，那，这份，您要吃吗？”
秦鹤邻微笑道：“即是你的心意，给我还是不合适。搁着吧，等她醒来热一热吃。”
安和：“行、行。”
秦鹤邻唇角笑意不变，静静盯着她：“那还有什么事吗？”
安和回过神来，忙摇头：“没有了没有了，那您忙，我先走了。”
说罢，不待秦鹤邻反应便急急跑回自己的房间。
过了半个时辰，想着怎么样也该起了，却又怕再碰上秦大人，安和考虑了下，寻了楼下小二，请他给白小姐房中送膳。
只是这次开门的变成了白小姐，秦大人不在他的房中，多半已经出去了。
白梅客一边吃着送来的早膳，一边对安和道：“我们今日得出去一趟。”
想来昨夜秦大人回来后与白小姐商议了些事情，今日的动作，便是接下来的计划。
安和点头：“我们要去哪里？”
白梅客吃了一笼小笼包，又喝了碗热汤，道：“有两个地方，你来选。”
安和：“什么意思？”
白梅客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月饼，道：“挑一块，若是枣泥馅的，咱们就去秦府，若是五仁的，便先去端王府。”
安和目瞪口呆：“这会不会太随意了些？”
可看白梅客十分坚定，并不为所动的样子，安和犹豫许久，还是从碟中挑出一块。
掰开。
白梅客凑上来。
是红豆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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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第 1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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