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醒

时霁看她的背影:“她去作甚?”

白梅客揉着方才扯痛的头皮颤抖地吁了口气:“给那女子告假。”

时霁点点头,事情已经交代完,他却并未离开,而是凑到白梅客身后,揉着她脑袋的痛处:“您需要我在一旁跟着您吗?”

跟着她?

白梅客躲过他的手,转过身眯眼看他:“什么意思?”

时霁并未退后,只垂下眼平静地望着她:“秦鹤邻若是知道您的身份,保不齐会对您动手。”

白梅客一怔,下意识想反驳。

可话到嘴边却又顿住,有什么好反驳的呢?

秦鹤邻的确心软,可这不代表他能真的忍受她在眼皮子底下晃六个月。

她现在在国公府的后宅,要出什么意外可太简单了。

像被人照着后脑勺锤了一棒子,白梅客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秦鹤邻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他现在是对她性命有最大威胁的那一个。

她从前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时霁盯着她的面容,语调微冷:“您对他竟如此不设防?”

白梅客听出了时霁的未尽之意,闭了闭眼,唾弃自己放松警惕的同时,也无比庆幸时霁提醒了她此事。

她在秦鹤邻面前过于放松了。

时霁见她如此,微微和缓了表情,俯下身,低声道:“您别担心,我在您身边,他伤不了您的。”

“不必。”白梅客偏开头去,没注意到时霁陡然冷厉的目光,垂下眼道,“我今日写聘书寻个师父教我狩猎,你届时来应聘。”

时霁有些意外:“狩猎?您学这个做什么。”

白梅客看了眼时霁,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对秦鹤邻存了杀心。

先与义父商议,义父同意后,再告诉时霁与罗浮也来得及。

得不到回答,时霁也不介意,微微笑了笑,直起身来:“无妨,您不方便就不说了。”

哪怕白梅客不说,他也能隐约猜到这与秦鹤邻有些许关系。

很快,罗浮从外头进来,以防万一,她给刘萍告了两日假。

白梅客吩咐时霁将刘萍带到后院柴房后,便让他出府准备应聘狩猎师傅的事了。

周尚锦要近午时才到,白梅客便也不急,先用了膳,赏了赏檐下燕巢,写了封聘请狩猎师傅的告示,这才施施然去了柴房。

早上时霁动作隐蔽,尚且未有人发觉这里捆着人。

柴房昏暗,尘土喧嚣,白梅客往里只瞧了一眼,皱起眉,想了想,回身对罗浮道,

“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说罢独自一人进了柴房。

刘萍缩在最里头,浑身上下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被塞了团布,除了呜咽什么都吐不出来。

白梅客站在门口适应了片刻屋内的光线,这才走上前蹲在刘萍面前,上下扫视了一圈,时霁倒是没对她动手,她的身上并未增添新伤。

时霁说刘萍和罗浮长得像,她怎么没觉得?

刘萍比起罗浮要更瘦一些,因为消瘦连带着原本圆润的大眼睛越发凸显,看起来甚至有些渗人。

不知是不是她和罗浮相处时间更久的缘故,总觉着罗浮要更顺眼一些。

见白梅客凑到跟前,刘萍越发努力的蠕动,嘴里的呜咽好像也变成了嘶吼。

白梅客收回思绪,盯着刘萍挣扎的模样轻声笑了笑:“你倒是值钱。”

“你知道陆家的周尚锦,出了多少钱买你吗?”

她重音落在了“陆家”两个字上,片刻后,果然在刘萍眼中看到了遮掩不住的惊恐。

顿了顿,白梅客笑着伸出五根指头,一字一句:“足足五百两。”以防刘萍意识不到五百两是多大的数字,她补充道,“我买你才花了五两。”

什么情况下会为了一个粗使仆役花这么多钱?

刘萍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垂下眼,双臂抵在胸前,做出防备的姿态,却因为浑身颤抖,看起来更加软弱。

白梅客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面上露出点惋惜的神色来:“虽然我的确很好奇你知道的那个秘密,但与之相比,五百两好像要更货真价实一点,我没理由不答应她。”

她站起身来,阴影投在刘萍的身上,挡住了从门缝透进来的所有光,语调冰冷:“就这样吧,周尚锦下午便会派人来带你走了。”

她转身便走,心中默念着数,一直数到七,忽地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回眸看去,刘萍倒在地上,圆润的大眼睛正渴望地望着她。

白梅客居高临下,缓缓地勾起了唇。

这个赌约,她已经赢了。

罗浮立在屋外檐下,心中有些不安。

她怕就算刘萍将隐瞒的事情说出,白梅客也会因为刘萍逃跑一事弃了刘萍。

罗浮记得,在她之前,白梅客其实还有一个很依赖的人。

那是庄子上最年长的嬷嬷,负责照顾白梅客的起居,白梅客很信任她,如果没有意外,出嫁时应当还会带着这位嬷嬷。

小时候的白梅客胆子很小,雷雨天总要那个嬷嬷陪着才能睡觉。

只是突然有一天雨夜之后,白梅客再没让她陪着睡觉,待她也不似从前亲近。

那个嬷嬷后来没过几年就从庄子上离开,听说投奔了亲戚度晚年去了。

罗浮一直很好奇此事,后来与白梅客相熟了,装作不经意的提起过。

“钱嬷嬷其实很关心您,为什么要让她离开?”

那时白梅客是何表情她不记得了,只记得白梅客过了很久,久到罗浮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才轻声道,

“她在那个雨夜趁我睡着后出去打了会牌。”

罗浮很意外这个答案,毕竟打牌不是什么大错,谁家老的小的都会趁闲时摸两手,白梅客也是亲眼见过的,从没有说过禁止。

但白梅客却很坚定,仿佛那是她半分不能退让的底线。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她连说了三遍。

她看罗浮好像还是不懂的样子,于是又多解释了一句:

“罗浮,我很怕我在自作多情。”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但罗浮却意外的听明白了。

所谓自作多情并不是真的自作多情,而是只要她觉的自己付出的情感与对方回馈的不匹配,那她就会一下子退的远远的,绝不给自己第二次“多情”的机会。

而刘萍逃跑的行为,必然会让她觉得自己“多情”了。

一旁响起柴房门打开的声响,罗浮紧张抬起头,就见白梅客迈步而出。

对上她的目光,白梅客长长舒了口气,笑道:“走吧,她都告诉我了。”

这就好。

罗浮同样松了口气,想问问白梅客对刘萍的打算,可话到嘴边,却总说不出口。

白梅客走在前头,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待见了周尚锦后,你同刘萍好好说说规矩,明日就叫她去厨房做活吧。”

罗浮:“您……不怪她?”

“我便直说了,纯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留下她的。”白梅客回眸看向罗浮,眉眼含笑,“不过说实话,昨晚上那一桌子菜,味道还真不错。”

-

她们对外说是去园中逛逛,白梅客才回去,便见庆安在房门处等候,

“夫人,周夫人到了,此时正在正厅等您。”

白梅客:“知道了,告诉她我就来。”

见周尚锦的衣裳是昨日得知她要来后就择好的。

原本倒也没打算这么看重她,但不知为何想到从前与周尚锦对着干的那些光景,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衣橱。

她精心打扮,揣着刘萍吐露的事,昂着头去了正厅。

正厅西侧,一容光金彩的女子正用蔻丹红的指甲拨弄着碗盖,精致逼人的眉眼间隐隐有不耐之色。

这是周尚锦。

白梅客在不远处停下脚步,细细描摹她的眉眼。

距她们上次见面也有十多年之久,她以为她早不记得周尚锦长什么样子,可如今见到她,那个尘封已久的趾高气昂的小女孩竟然再度浮现于面前。

白梅客眯了眯眼,两相比较,小尚锦可远比大尚锦简朴可爱多了。

只是她尚能认出周尚锦,那周尚锦是否能认出她来?

白梅客提裙迈入正厅,牵起不近不远的周全笑容:“让夫人久候了,我在屋后花厅备了酒茶,可要赏脸吃一口?”

周尚锦抬起眼来,眼下斜红妆面似要张扬飞入鬓中。

看向白梅客时,原本不屑的目光陡然一凝,在白梅客面上反复游移。

白梅客心下一紧,却还是维持着笑道:“夫人如何这样看我,莫不是我脸上沾了东西?”

周尚锦久久不语,半晌缓缓挪开目光,听不出语气:“您眉毛画弯了。”

白梅客:……她当年咬她时就该再狠一点!

“是吗?可这眉是我今晨亲手画的,周夫人竟觉着不好看吗?”

熟悉的清朗男声自门外传来,厅中两人齐齐一惊,白梅客回眸,颀长挺拔的身影落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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