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蔡炳侯

风疏缓缓垂下眼睛,摸向怀里的符咒,身后的穆玄筠一把按住他,倾身上前,两人靠在一起,同时屏息看着床前的厉鬼。

那是一个红衣女鬼,脖子上还挂着红色的绸缎,见床上两人同时看向他,她居然微笑起来,甚至别过脸,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娇羞。

要是她不是脸色青紫,瞳孔猩红,一双手上指甲长得跟匕首一样,那她这动作还是称得上含羞带怯的。

它进来时打开了门,现在房门大敞四开着,在床上倒是勉强能看见门外场景,穆玄筠抬眼向外面看去,却发现外面的夜空一片混沌,不同于无光的夜晚,如今门外像是另一个世界,充满了死寂。

他心底一冷,在风疏耳边轻声道:“现在我们的房间是孤立的,外人进不来。”

风疏向外一看,便明白了穆玄筠的意思:“但是我们似乎能出去,只不过出去后生死难料对不对。”

“是。”穆玄筠低声道,“且先看看情况,你发现没有,外面没有一点声音。”

风疏自然发现了,一开始门外还是有些草虫鸣音或是风声,可是灯笼熄灭后,他们的房间仿佛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外界没有一点动静。

所以他们现在甚至无法判断眼前这鬼是第一个来自己房间的,还是已经去过别的房间祸害过人。

女鬼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已经起身离开床边,风疏看了一眼穆玄筠,伸手扶住他的肩,自己先坐起来,随即将他拉起来。用一种保护的姿势挡在前面。

风疏习惯保护别人、保护疆土,之前穆玄筠挡在他身前,他感动不假,但是多年旧习难改,他还是喜欢保护别人。

穆玄筠错愕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他也只好无奈一笑,随风疏去了。

女鬼可不理他俩第一天见面就一副高山流水的知音样子,它在一边悠悠解下了脖子上的红绸,随即向房梁上投过去,一条血染似的红绸就这边挂在了风疏和穆玄筠眼前。

风疏不动声色地想要起身,谁知那红绸忽然凭空一分为二,一条还挂在房梁上,另一条却出现在风疏和穆玄筠的床前,就像是蔡书生吓唬阿鹤那般一样,悬在空中,仿佛在邀请他们来一起共赴黄泉。

风疏眯起眼睛,见那女鬼飘在空中,已率先将头伸入房梁上的红绸中,随后它全身一僵,直直挂在红绸上,和又上吊死了一次一般。

风疏摸了摸下巴:“一个绸子,我们两个人,不够分啊。”

女鬼:“……”

不知道是不是风疏的错觉,女鬼诡异的微笑似乎扭曲了一下,女鬼猩红的长指甲动了动,那红绸更近一步,绕过了风疏,停在了穆玄筠的身前。

穆玄筠看着红绸,笑眯眯说道:“将军不必担心不够用,看来这鬼是想要我的命。”

他停了停,忽然拿起一边的枕头,放在红绸上:“只不过我已经知道如何对付夜里的吊死鬼了。”

枕头挂在红绸上,看上去摇摇欲坠,此时女鬼阴恻恻开口,嗓子如同被火烧过一样:“公子错了。”

“虽然我很想如故事里的蔡大人一样说一句:‘我没错,错的是你。’但是想来这里的蔡书生不是那位先生,你也不是当初那只鬼,说也是无用。”穆玄筠微笑道,“但是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一个枕头。”

女鬼在红绸上歪了歪头,似乎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一般一挥手,那悬在床前的红绸骤然收紧,将那枕头紧紧勒住,不过眨眼的功夫,那枕头竟然被红绸勒成两半,棉絮和外面断裂的绸缎枕皮落在了床上。

女鬼忽然俯冲过来,拾起破烂的枕头,笑得像是数只乌鸦齐鸣一般:“我自然不是被那蔡书生三言两语就打发走的蠢货,此地的蔡书生也自然不是那一个书生。那个真的书生早就入土化为白骨了呢。”

“我想也不是。”穆玄筠安然地与她对视,“我听师尊讲过的那个故事里,蔡公子是一位聪敏智慧之人,胆量极大,谈笑间就解救一个流连世间的可怜人,况且他寿终正寝多年,绝没有再出来做你们的伥鬼的想法。”

女鬼咧着血盆大口:“我的仆人根本不姓蔡,只是做伥鬼久了,忘了自己的姓名,就沿用这宅子旧主人的姓氏。你懂得倒多,都说这次是凡人入局,你倒是不像,是道士?总不是带发修行的和尚罢?”

穆玄筠就这么气定神闲和鬼聊起天:“在下终寰一门的门人。”

女鬼听见终寰两个字仿佛听见了急急如律令,竟吓得后退一步,随后似乎反应过来无论是哪门哪派的人在局里都一样受限,又稳了稳心神,阴森森笑道:“我听说过,你们一门都是些伪君子,总想着带所有人破局,看样子你也不例外。只是你能保全你自己,你能保全所有人吗?”

说罢她呼啸一声穿墙而去,穆玄筠一皱眉,想要翻身下床,风疏早就察觉他的心思,率先跳了下来,往门前一看:“外面还是一片虚无。”

穆玄筠上前将他往回扯了扯:“往里一点,小心再有鬼物出现,将你推出去。”说罢他看着门外的虚空,思索片刻,拿出之前画的符,转头看向风疏:“这次要将军帮我一个忙了。”

风疏二话不说伸出手:“是不是要借我那什么杀气煞气之类的。”

穆玄筠倒是一怔,随即笑道:“将军玲珑心思,正是,我受了限制,怕自己一人无力破开这虚空,所以想借力。”

风疏道:“怎么做?”

穆玄筠垂眸将符咒捏在手里,又将自己的手搭在风疏伸出的手上:“将军只要如往日上阵杀敌时一般,凝聚起杀气和戾气便好,时机到了我会喊你,届时我们一起将符咒掷出去。”

风疏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凝神片刻,只听穆玄筠忽然清声喝道:“破——”

风疏精神一振,脑海中都是破敌杀人的画面,竟真的感觉自己身上有一股说不清的戾气,那股气息顺着手臂灌注在符咒上,两人刹那似乎同心,合力将符咒扔出去,那混沌霎时间破开一道,能窥见原本的庭院,也有忽然有了促织鸣音传来。

只是符咒在空中就开始燃烧,速度极快,眼看符咒短一寸,那虚空就又往内合一寸,风疏看了眼穆玄筠,迅速道:“我比你声音大。”

穆玄筠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匆匆一点头,风疏气沉丹田,用平时在六军面前下令的声音喝道:“随便用什么放在红绸上——别傻到去上吊——”

他面不改色,但是声音却极大,震得穆玄筠都想捂住耳朵。然而谁也不敢确定这声音有没有传到其他人耳中,风疏话音刚落,符咒就化作了一点微光,虚空再次吞噬一切。穆玄筠拉着风疏向后一步,长长出了口气。

“现在只能等了。”风疏清了清嗓子,转身坐下,“希望他们能听见。”

“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穆玄筠叹了口气,“这宅子的故事我想我是知道了。”

风疏饶有兴趣摸了摸下巴:“说来听听?”

穆玄筠笑道:“听我师尊讲过,前人纂拟一书名为子不语,其中有一则故事,讲的就是一位布政使,名为蔡炳侯,年轻时的一段奇遇。这位前辈胆子极大,且一身正气。你可还记得此处那个假的蔡书生说过,这宅子原本在钱塘关北,上任主人也姓蔡,说的便是这位蔡炳侯。我们遇见蔡书生不过是吊死鬼的伥鬼,本不姓蔡,假借前人姓名,却是辱没了蔡炳侯。”

“你说辱没了蔡炳侯是因为他解救了一个女鬼,而这个伥鬼却帮着鬼害人?”风疏想起穆玄筠和红绸女鬼的对话,推测道,“那确实是辱没了真的那位蔡书生。”

“正是,这宅子原本就闹鬼,蔡书生偏买下此宅,夜里秉烛夜读时,有女子颈间负有红绸,盈盈而来,举身便拜,随后就如同方才那位女鬼一样,再次上吊,只不过那位姑娘用的是绳子,方才这位倒是直接摘下红绸了。蔡书生面无惧色,女子又招来一条绳子,请他一起赴死。”

风疏摸了摸下巴:“所以我们刚才遇见这一位就是模仿他的老前辈来杀人的?那蔡书生和你一样往绳子上放了个枕头吗?”

“不然,他放的是自己的脚。”穆玄筠道,“但是我已经知道此处书生非彼书生,此处的女鬼也不是当初那一位,不敢拿自己身体赌这一局,若是放上手足,万一对方顺势夺走,即使我留了一条命,失去手足,在此处也就一样活不成。”

风疏回忆了一下那被绞碎的枕头,难得有点后怕:“不错,你若真的放上一条腿,现在恐怕已经被那女鬼夺去了。”

“此处的鬼魂借了前人故事,为的就是迷惑他人,若是有人也知道这个故事,随便放上手足,就正好上了当。”穆玄筠叹道,“不过这把戏只能用一次,局中的鬼物伎俩被戳穿后,他们就不会再用同样的手段,我猜明日那假的蔡书生就会消失,女鬼也不会用同样方式夜里杀人了。”

“那我们夜里可以出门?也不必三餐必须在一起吃了?”

“不,我猜想一日三餐必须回到宅子里吃喝夜里不能出门是整个局的规定,并不是吊死女鬼和伥鬼私自定下的规则,明日即使换了鬼物,这两个规矩我们一样要遵守,不过这也好验证,只等明日看看新的鬼物和接引人是如何说的。”

风疏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蔡书生的故事还没讲完,便问道:“那蔡书生放了脚上去之后呢?”

穆玄筠微笑道:“女子说;‘先生错了。’蔡书生笑道:‘错的是你’。女鬼大悟,大哭拜之,飘然而去,此后再无鬼物作祟。”

风疏听罢,笑道:“果然那伥鬼辱没了这位蔡书生。”

话音刚落,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风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差点跳起来,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等他定了定神,和穆玄筠对视一眼,才发觉不对。

怎么能听见声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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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蔡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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