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忠仁浑身血肉模糊,肿胀的左腿是因为昨日他们想看看人腿骨能不能承受一个成年男子从凳子上跳下来而骨折了,一个个暴戾的拳脚砸在身上,他蜷缩在阴暗的角落抱着头求饶的喊:“各位老爷…求求你们…别打了…”
求饶声因暴揍而断断续续,直至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为首的高大男人左脸的一道手掌长的疤在窗缝投射进来的光下骇人醒目,他抬头示意,旁边的矮个子男人就弯腰检查蒙忠仁死透了没。
穆全点点头:“梁哥,死透了,点气儿都没了。”
梁小龙转身走到院外,看这淅淅沥沥的雨,啐了口,恶狠狠道:“他娘的黄青莲这烂事就知道找我了,要不是看他钱给的可以,真不爱收拾这烂摊子。”
今日天蒙蒙亮他被侍卫蒙着眼带出乐园,他以为又是被哪个达官显贵凌辱,战战兢兢的睁开眼,却看到子福侧躺在一旁,衣衫破烂,两眼已经被挖了,血糊了一脸已结了痂。
四下望去,周围还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姐妹、兄弟,都是乳臭未干,十岁不到,半死不活。
他伸手去推了推子福,子福身子顺着就倒了,登时他的头皮像亿万只蜘蛛爬过,顺着就往破烂的衣领钻,钻满他的全身。
他知道,这就是他们这群娈童的坟墓了。
至死那刻,身体的痛已经感受不到,他只是在想当初如果没有松开阿姐的手,没有信听那个男人说阿姐在车上等他,没有上那匹马车…
******
金城郡的天格外昏暗,瓢泼的大雨让宋知微不得已困在了当铺。
灵溪甩了甩伞:“从刺史府出来的时候雨还没这么大呢,一会儿就这么大了,早知道套上车辇来的。”
宋知微手里握着当铺老板写的纸条,阿娘的红玛瑙镯子逾期已被人买走了,买家正是金城郡的刺史黄青莲。
一辆马车辘辘驶来,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不凑巧的使马车颠簸了一下,车帘带起,宋知微看到里面是一堆尸体,一堆小孩的尸体,个个面目全非,手脚以不正常的姿势折叠,甚至有的不着寸缕。
只一瞬,宋知微气血翻涌,但回神时马车已逆着风雨驶远了,她迈进当铺,掏出一钿金子:“掌柜,请借我一匹马和蓑衣蓑帽。快!”
掌柜看这金子眼睛就发光,哪管她提啥要求,赶紧的给她安排好。
灵溪忙劝:“姑娘,雨这般大蓑衣蓑帽哪有用啊,您这身体才好,怎经得起这般风寒啊!”
宋知微穿戴好,跨马上去,回头和灵溪说:“你回刺史府等我。”
等灵溪再开口劝的时候就只能看到宋知微的身影了。
宋知微跟了一路,出了城后马车越驶越偏,前面就是白塔山了。
马车终于在白塔山的山脚停了下来,下来两个戴着蓑衣蓑帽的矮瘦男人,其中一个四处张望了一下,就拿起铁锹开始挖坑,另一个就从车厢里搬下来一具又一具幼童的尸体,太瘦小的尸体甚至一手可以搂两个下来。
“这真的造孽啊”老林挖着坑,喘着粗气说道:“他们把这群孩子玩成这样最后一条活路都不给。”
搬尸体的老陈沉默,机械一样的搬来搬去,很快地上就垒了一堆。他低头看着这群孩子,雨水太大,把这群孩子身上的血都冲洗了干净,好像上天也可怜他们一身污秽,让他们最后也能干净的走。
“你看这坑够深了吗?下雨不好挖,全是稀了吧唧的。”老林抹了把脸对老陈回头说道。
“四十一个。”老陈看着这堆尸体,眼眶温热。
老林听此低着头没说话,没记错老陈家里有个妮子,八岁了,和这群孩子差不多大。
嗖的一声,一支穿雨剑飞来,正抵在了老陈的脖子上。
速度太快两人都没反应过来,互相大眼瞪小眼,老林未几才缓过神,忙跪下磕头:“大侠…哦不,大人,有话好说,别杀我们。”
“对,你有什么要求,你说。”老陈战战巍巍,垂眼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剑,是把极好的软剑,冷冽寒光。
宋知微隔着衣角临时做的面罩幽晦的说:“这些…从哪里来的?”
老林低着头为难,这要是被梁哥知道是我们告密,哪埋坑里的就是我们了。
宋知微看跪着的人踟蹰不前,剑身一紧,对面前的男人逼问道:“谁做的?”
“梁小龙。”
宋知微:“那是谁?”
“金城郡的地头蛇。”
宋知微退后一步,用剑尖指着他们:“你们打不过我的,如果想活命,就驾车回去,跟你们主子说事情办妥了。其他的不必提,我也不会把你们抖搂出来。”
老林连滚带爬的拉着老陈准备走,老陈上车前回头犹豫道:“你怎么处理这些…?”
宋知微再看这群孩子,眉目里看不清是什么情绪,不知是不是冷到发抖,她蹲下来颤抖着手抚摸着面前这个稚嫩的脸庞,怜声道:“超度,入葬。”
等那两人走后,宋知微把面前的童尸一个个平放在地上,似乎在找什么。
终于在尸堆底下找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浓眉大眼,樱桃小唇,眉心的一点黑痣格外显眼,是宋知微幼时住在朔州同兴巷时的小跟班。
同兴巷有一户蒙姓人家,育有一男一女,男孩叫阿忠天天跟着姐姐阿月到处跑。当时宋知微是巷子里的刺头,阿月性格直爽和宋知微很是合得来,常常拉着弟弟阿忠跟着宋知微到处跑,偷鸟蛋捉蝉捉蚂蚱抓鱼,上树下水都不在话下,宋知微自然对阿忠也如弟弟一般亲密。
在宋知微被叶府收养的前一天,阿月跑来说阿忠不见了,找遍了朔州大街小巷都不见人影,为此报了官府,而后面再也没见着阿月了。
车帘掀起的瞬间,那颗眉心的痣便如春日惊雷。
宋知微卷起袖子擦了擦蒙忠仁脸上的污泥,突然,怀里的人猛的咳嗽了起来。
“阿忠,阿忠。”
蒙忠仁艰难的睁开眼,雨水在他的眼窝堆积成了一小片湖,他声音微弱:“宋姐姐…”
一滴两滴滴在了蒙忠仁的脸上,不知是雨还是宋姐姐的泪水,脑袋昏昏沉沉,面前的宋姐姐模糊不清,很快就再次昏迷了过去。
宋知微怀抱着阿忠恸哭:“姐姐以为你死了。”摇一摇蒙忠仁的脸:“阿忠,你别睡,姐姐这就带你回家,你先别睡,坚持住!”
把自己身上的蓑衣取下来披在了阿忠的身上,又把每一个童尸都检查了下看有没有幸存的,可惜没有,再一一埋进了坑里。她抱起阿忠,跪在土堆前垂首悲痛:“此时为救阿忠只能先把你们安置在此处,你们等等,我会回来给你们超度,给你们买棺材好好入葬,你们等等我。”
怀里的阿忠高热的烫手,宋知微快马加鞭往刺史府赶去。
******
“姑娘怎么还没回来啊,这怎么跟大人交代啊!”灵溪站在刺史府左侧门举着纸伞张望。
一阵急匆匆马蹄声逐渐清晰,拐角处看到了宋知微全身湿透怀里抱着蓑衣疾驰而来。
“哎呀,姑娘,你怎么没穿蓑衣啊,这可如何是好!”灵溪把伞往姑娘身上倾斜,这来金城郡以前才生了半个月的病,来这金城郡就是为了采药治病的,这下好了。淋成这样,又得大病一场!
“不用给我打伞,早湿透了,你赶紧去把徐清来喊来,让他带着药箱来,快!”
灵溪看着姑娘小跑进厢房,便转头向西边厢房跑去,能请徐神医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事,徐神医年纪轻轻就是名震江湖的天才神医,师从药王,乃第八代弟子。但徐神医哪也不去,就粘着姑娘,姑娘说在徐神医还没拜师以前他们就好的穿一条裤子,还是因为姑娘徐神医才顺利拜师。
“阿忠,阿忠,你醒醒。”
宋知微把阿忠放在了自己床上,颤抖着手将阿忠被血染红了的褴褛衣衫一点点褪下。
身上布满了棍棒拳脚之痕,青紫交错,还有被刀割伤的红肿血痕,阿忠的手无力的垂下,右臂骨折处明显的肿胀,腰背部亦是伤痕累累,左腿小腿处更是不正常的弧度,这究竟是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她气的浑身抖,一帮禽兽!
“宋知微。”徐清来掀开门帘,迈步进门,就看到宋知微忙不迭的给床上的男童擦拭着头发。
“怎么回事啊?”徐清来生的好看,俊美清秀的如女子,但是却是个小霸王性子,皮起来像泼猴,此时正打开药箱,蹙着眉,嫌弃的问宋知微,灵溪来喊他的时候正在喝水,一进门就喊姑娘湿透了,他急得呛了好大口水,一边咳一边提起药箱就往东厢房赶。
进门就看宋知微头发都还滴着水就只顾床上的小孩,徐清来拿过灵溪拿来的干毛巾丢在了宋知微的身上。
“这孩子你快给他看看,已经昏过去了。”宋知微接过毛巾继续给阿忠擦,头也不抬。
徐清来看宋知微倔劲上来了,于是把她推到一边:“你下去,这用不到你,就碍事。”
宋知微看徐清来熟稔的给阿忠望诊,徐清来这人说话不太好听,但做事靠谱的,一时心安了些许,感觉到身上好冷,一个冷颤被旁边的灵溪捕获到:“姑娘,咱们快去浴房泡个热水,站在这里也是妨碍神医了。”灵溪把干毛巾披在了惊魂刚定的姑娘身上,搂着带去了浴房。
半时辰后,宋知微擦着头发迈进了房门,床上的阿忠此时脸色稍微有了点颜色,不再似白纸。
宋知微抚摸着阿忠嘴角上的紫痕,这是受了多少的苦。
“阿忠现在稳定了吗?什么情况你和我说说吧。”
“你现在冷静了?”徐清来没好气的说:“长期营养不良,气血亏虚,头部有重物击打的伤,左腿、右臂、胸腔都有新产生的骨折,你看这几个地方都是红肿的,再经过雨水一泡,高热一激,他这基本上是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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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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