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金城郡,天光尚未大亮,街道上行人寥寥。
一阵如同战鼓低鸣的脚步声打破了晨曦的宁静。人们的视线被一队身着铠甲的侍卫所吸引,他们面容刚毅,目光如炬,手中长戟在晨光下闪耀着寒光,侍卫们排成两列,如同铜墙铁壁,护卫中间的华贵车辇。
“车顶都是金丝织的,老天爷,你看那车架啊,还镶了一圈金子。”
“这个阵仗是哪位啊?”
“你看这龙凤呈祥的雕刻,谁能用龙?”
“东十三叛军都要打到金城郡了,听说朝廷派了景王率援军平乱,想必这是景王殿下的车驾了。”
百姓们的议论声渐渐低沉。
金城郡刺史府大门前,官员们早已齐聚于此,身着官服,头戴乌纱帽,腰间玉带环佩,神色庄重,举止恭敬。为首的京兆尹面容沉稳,身着紫袍,腰系金带。
车辇缓缓驶来,金碧辉煌,龙凤呈祥的嵌金华盖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来了,来了。”黄青莲搓搓手紧张道,目光中满是敬仰。景王乃皇后嫡子,师从太傅,天之骄子,更是能力非凡,赋予同平章事官职,可见圣上之宠爱。现下太子之位虽已定,而景王仍拥有众多朝臣和民众的拥戴。最重要的是,大夏国五大家族之首上官家族对景王的支持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了。
此次派景王来平叛应该是有历练镀金,积攒军功之意。
叶文质敛衽,回头瞅了一眼宋知微,眼神示意。
珠帘被一把檀木扇轻轻撩开,景王探身而出。
乌发如墨,被一顶白玉冠轻轻束起,几缕青丝随风轻拂,更添几分飘逸,一双星眸,明亮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唇角挑起一抹不羁的笑。
一袭藏黑色金丝绣龙云锦袍,袍摆随步伐动作轻轻摆动,波光粼粼。腰间系着的玉带更衬托挺拔的身姿。每一步从容不迫,优雅至极,既有皇家的尊贵,又有文人的儒雅,更有武将的英武。
官员纷纷跪拜行礼,高呼:“恭迎景王殿下!”声音洪亮,响彻云霄。
李怀目光扫过每一位官员,微微颔首:“各位请起。”
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排亲眷中莹白衣衫女子身上,长眉轻挑。
“本殿下好奇,姑娘名唤何名?”大家随着扇子直指的方向望去,这不是京兆尹那个病弱养女吗?
众人大惊,难道景王殿下看上了京兆尹的这个养女?
海青微微昂首,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这女子惨了。
“回禀殿下,此乃臣下不才之女宋知微。”叶文质鞠躬恭敬答道。
“京兆尹,为表敬意,望令媛在此跪候,直至一时辰满。”
一时间,众人寂静。
宋知微抬首目瞪李怀,这是在报昨日之辱!一双魅人的狐狸眼盛满了委屈。在李怀的扇子探出的那刻宋知微就看着眼熟,心感不妙,当看到李怀面冠如玉的容貌时她慌忙垂头,悄然挪到了人群最后,心想应该没注意到她。
哪知他眼尖,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遵命。”叶文质回头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宋知微,鞠躬垂首道。
宋知微跪下,垂首,看不清何神情。
李怀经过宋知微时睨了她一眼,这女子跪的直挺,看来不服气。持剑劫持皇子,此屈只让她跪一时辰都是他李怀心怀仁义了。
这要是被母后知晓必杖毙。
因为皇家威严不容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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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坐上座,紫檀扇轻摇,扫视一圈:这金城郡刺史会享受啊。
一进中堂凉风扑来,满身疲惫燥热呼吸间便消散。左右五个天青色大缸里面的冰多到快漫出来,缕缕凉气幽幽上游,偌大的中堂温度似春秋。
李怀开门见山道:“黄大人,东十三造反军一路逼近金城郡,始末你说来听听。”
黄青莲噗通跪地俯首,颤声道:“回禀殿下,和县乃多民族聚集地,常起教派之争,然此次县令办事不力,导致矛盾激化,对朝廷治理不满,发起反夏叛乱,和县县令已殉职,现叛军兵临金城郡,下官无能,派军平乱失败,只能请朝廷援军镇压。”
李怀为难道:“只是近日阴雨连绵,用兵延滞,军饷犯愁啊。”
黄青莲立刻答道:“下官愿将多年存下的两万两养廉银捐出,以资兵饷。”
李怀眸中惊愕一闪而后朗声道:“那便多谢刺史大人了。”
黄青莲惶恐,连连拜首。
李怀右手屈腕撑着额角,左手懒洋洋一摆,“都退下吧,京兆尹留步。”
“还要恭喜京兆尹大人有个好女儿。”
“若小女有得罪殿下之处,臣下请求代过,小女年幼柔弱,实难承受皇家之怒。”叶文质虽拱手跪于地,说着饶恕之话,可脊背挺如松,面露坚毅。
柔弱?回想昨日之势哪有半分柔弱女子之态,全然是个猛兽。
不过京兆尹叶文质年轻时任父皇王府点签,深受父皇器重。一路升迁,现刚上任京兆尹,为官清廉不屈。
李怀撇了撇浮在水上的茶叶道:“已罚,此事就揭过了。给京兆尹赐坐。”
“多谢殿下。”
李怀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叶大人做朔州刺史时的养廉银是多少?”
叶文质答道:“回禀殿下,三千一百八十八两。”
李怀思索道:“朔州与金城郡都是边州,人口不多,属于下洲,刺史的俸禄和养廉银也是相差无几。叶大人能否拿出两万两养廉银出来?”
叶文质明白景王的疑惑点,景王位同亲王正一品,对于四品官员的实际情况不太了解,但是也察觉出了端倪,“拿不出。”
李怀了然,“养廉银充其量也是为了让官员维持一个体面的生活,万万不可能攒下这么一大笔钱。更何况地处西北边陲,清苦无比,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讥讽道,“如此**,贪到连现下的基本情况都不清楚了,在黄青莲的眼里,这两万两银子并不算多,否则怎么敢的。”
叶文质道:“是,下官这两日在刺史府也觉颇为奢靡。”指了指桌上的茶,“单说这北凰明前茶,虽不是贡茶,但也极为珍贵,这几日下官见府里饮的都是这十二两一斤的北凰明前茶。如此小的细节,也可见奢华程度。”
看来金城郡平乱是表面,内地里还有贪污需要挖出来。
李怀道:“这几日连连阴雨,此事也令本殿下心生疑虑。陇右道地瘠民贫,属于大夏穷苦之地,因此特地给陇右道个别的州郡开放了捐监制度。叶大人可有了解?”
叶文质答:“捐监是先帝开创的一项制度,即百姓可以通过捐粮食换取进入国子监就读的资格,捐得的粮食用于就地赈灾。但由于此政策实施起来容易滋生**,因此只在个别时期、个别地方开展。”
李怀个人对于此制度是反对的,这不就是公开的卖官?可陇右道特殊,第一地理位置左右夹击,上临突厥,下接吐蕃;第二受天气制约,为旱灾频发之地;第三也是最难办的一点,乃大夏唯一多民族聚集地,民族多了若处理不得当就容易出纷争。这不李怀就因此才前来此地。
而且对于陇右道这贫苦之地来说,读书本就是有钱人家才能做的事。因此圣上准了陇右道个别州郡开放捐监,筹集粮食赈灾、赈贫、赈饥。
“既然捐监的目的是为了赈灾,如果没有灾情,那便是冒赈。”
叶文质这才领悟到景王的意思,不禁对这个年纪与他儿女差不多的小王爷青眼有加,朝中对小王爷的风评是褒贬都有,称为能力出众、贤良之才,也有贬低其纨绔、沉溺于享乐。刚才几番话,让叶文质明白了圣上为何对此子颇为看重,那知微所查之事应该能由景王一并受理。
“殿下,下官还有一事禀告,只是这证人正在府前罚跪,还得一时辰后再详细禀报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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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石板路上,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跪在地上的纤细身影上,她因为触怒了景王,被责令在众目睽睽之下罚跪。
“景王也太严厉了吧,就算是冒犯了,也不至于当街羞辱一个女子。”
“嘘,小声点,你不想惹祸上身吧?”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景王有他的理由?”有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或许这女子,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触犯了景王。”
百姓的议论声渐渐高涨,但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时辰到,请姑娘进府回话。”松蓝立于宋知微身侧。
松蓝和海青两人自幼便被领进相王府,陪伴李怀一同习武、长大。他们的性格截然不同,一动一静。
两人心中首要人物就是景王李怀,任谁欺辱殿下,令殿下不愉悦,都是他们的眼中钉。
松蓝看着面前这个眼中钉却无以往的气愤。
昨日她在白塔山之举,不免令松蓝生出敬佩之情。
宋知微细细感受着膝盖传来的疼痛,一开始委屈的眼眶直热,她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好几遍,哭了只让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高兴。
她在心里把李怀撕碎成一百零八片。
直身起来时由于长时的跪地膝盖一打软,差点摔倒了地上。
松蓝下意识想去扶,却被宋知微甩开。
一丘之貉,仗着自己的身份耀武扬威。
她一瘸一拐的进了刺史府中堂,没有抬眸也知道上座是谁,径直走到了父亲身边,对上座拱手却不鞠躬道:“禀殿下,请求允许小女子喝口茶,在府前跪了一个时辰,渴的厉害。”
语气闷闷。
李怀像没听到似的,只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嘴角含笑。
宋知微不等李怀允准,直接拿起茶杯就一饮而尽,还用袖子粗鲁的擦嘴。
叶文质哎了一声没来得及阻止,急忙起身行礼:“小女自小生于草野,未受严规,性格顽劣,行为多有失范,皆因臣下教化不力。望殿下海涵,宽恕臣下之过。”
“父亲!”宋知微急道。
李怀笑道:“顽劣不堪?是了,本殿下已领略了,那就烦请京兆尹私下多加管教了。”
“言归正传,京兆尹何事需要禀报本殿下,说吧。”
叶文质给宋知微递了个眼神,示意把昨日之事汇报给景王。
“昨日小女偶然发现有官员在金城郡豢养十岁不到的娈童,将其虐待致死,埋尸于荒野。幸运的是有一个男孩被我救下来,现已脱离生命危险,这个孩子愿作关键证人指控。”宋知微道。
李怀问道:“指控哪位官员?”
宋知微义愤填膺道:“金城郡刺史黄青莲。《夏律疏议》规定拐卖少年儿童,对性侵十岁以下孩童的行为除以死刑。”
“让关键证人前来详说。”李怀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未几,灵溪赶来:“不好了,姑娘,阿忠不见了。”
555....竟然当街罚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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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罚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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