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他也依然无法入睡。
自以为遗忘的回忆,犹如阴兵过境寻了回来。
它们藏在房间的角落,躲进窗帘缝隙,并不急于出现,而是恶毒地蹲守着,只等人放松警惕时蹿出将对方吓得心惊,以此达到反复折磨的目的。
历史上曾存在过一种睡眠剥夺实验。
据说研究者将几名罪犯关在同处,利用特殊的气体让他们全天保持清醒。
刚开始一切正常,几名‘小白鼠’相处融洽,身体也没出现异常。
等过了七天,他们变得暴躁易怒,越来越容易因为某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冲突。
当实验时长再次翻倍,他们仿佛从里到外都开始扭曲畸形。
无法进食导致瘦骨嶙峋,失去言语能力只靠单一的呼号交流,与动物无异。
最后,终于在迎来极限的夜晚,有人退化,或该说唤醒了本真的自己。
哐当一声重响,昏暗的房间里奏起连锁反应的噪音。
未满五秒,摆有各种荣誉奖章、合照独照的橱柜一片狼藉,物品全都砸落在地。
跪在茶几边的齐乐抬头,轻松分析出起因。
是书桌前的男人扔出喝空一半的酒瓶,泄愤式地打翻身边能触碰的所有东西。
此刻他双手撑住桌沿,眼睛不断扫动,令人不禁联想起退潮后搁浅的鱼,混乱地张合着嘴。
“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不可能……”
他吐出和气泡差不多的零散字词,又在想起什么后定下心神。
而他首先掷出一问。
“你说,梁逸沅昨天夜里偷偷过来找过你。”
声音带有不容忤逆的魔力,那迫使地上的青年点头,动作微小却十分肯定。
仿佛是那股力量的延伸作用,他充满膻腥味的嘴巴又擅自开合。
“是的,在剧院,他知道我会去,所以我们碰上了。”
听完他断句奇怪的补充,男人从桌后绕出来,原本和善的面相因为一丝戾气变得阴沉可怖。
“他找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告诉我。马上,齐乐。”
这句话的语气比前面都重,叫人愈发反抗不了。
齐乐眉心一抽,立马语气平淡地回道。
“他问我小树的事,他有其他方法进出这里的房子,他说……祝您夜里好梦。”
听完答复,快走到他眼前的男人——他的养父神色多次变换,仿佛处在矛盾地顶峰。
既确认了什么,又仍在后怕着什么,最后用假笑来掩饰原先膨胀到快爆裂的恐慌。
“原来是这样,原来还不止那个女人……”
“这次算是我误判了,我还以为她上来找的就是他,但她应该还不知道。”
“哈,难怪之前没成功,强情绪是最严重的干扰之一,如果他本身就恨我,那支配令就会脱落……”
每到自言自语的时候,男人就会像这样絮叨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笑声。
虽然对方的言行举止偶尔会令人费解,但作为距离最近的旁观者,齐乐依然能抓住关键点。
就譬如,男人格外在意闫天明,为此专门找其他学生谈心,请求他们帮忙多多‘关照’。
但不知为何,他们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始终无法近闫天明的身,更触不到他的内心所想。
就算成功接触到了,没多久那些人又渐渐‘叛逆’起来。
再比如,男人雇佣顾静白老师时寄出的是一份档案盒,而非正式的聘任合同。
最后,是他在得知那份档案盒的应对者——梁逸沅也是因小树而来,大概率还是为了复仇时,竟是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男人双手放在脸前,缓缓下滑抚过。
遮住前惶惑,挪开后平静,展现完堪称魔术的变脸戏法,他仅仅说了一句——
“小树那孩子,实在是可惜了,我当初很看重他,就跟你一样。”
可倘若真的看重,又怎么会不知道梁逸沅就是小树一直挂在嘴边的好友。
倘若真的在乎,视作亲子,又怎么会将那人的才华占为己有,把他的存在当成玩物……
舌尖堆积起诸多类似的质问,垂着头的齐乐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不过,自从剧院一别,他诡异的‘病情’好转了许多。
否则他也不会将梁逸沅来找他的时间故意说晚十几天,更模糊了见面后的细节。
也不会像今晚,在离开办公室时藏起一柄裁纸刀,死死捏在掌中。
寝室楼至今封锁着,每当总教官试图用极端的手段逼里面的学生出来,刚才让他罚跪三小时的男人,他的养父就会好言制止。
所以就造成现在持续十三天,临近“开岛日”还僵持不下的局面。
于是,他今夜也仍旧作为称职的儿子,合格的陪侍,与对方一起去职工宿舍。
而此刻,他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
这本该是他在世界上最信赖,最尊敬,是将他拉出泥潭,给予二次生命的存在,却将他一遍遍杀死,填充进虚无的棉絮,把他打造成一只完美的人偶。
多么无私,多么伟大啊。
所以,这份‘恩情’,他也必须要亲手偿还。
离开教学楼的照明范围,那两个一前一后漫步的人也正式脱离附近站岗者的视线。
楼与楼之间充斥着稀疏树影,泥沙路两侧灯光暗沉,老旧的金属衔接处因风吱呀呀地轻叫着。
在最后一个转弯口,齐乐抬起了头。
他全身蓄力,咬破舌尖,不再受束缚的意志已想像出他接下来的模样。
由他捅穿眼前男人的脖颈,反复地拔出刺入,带起鲜血喷溅,碎肉横飞。
不管那时他还有没有力气,手是否有被自己误伤戳出血孔,他也要将垂死挣扎的人压倒在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