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禾最先激动起来,他从【付辞】背上一跃而下,一边嘶哑着大喊“不要放过总教官”,一边踉跄着向高个子教官的背后袭来。
高个子教官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偷袭,他被郑子禾奋力扑倒,额头重重地砸在地上,一时间头晕目眩,没能站起来。
曲星瀚他们看准时机,也一拥而上。
周遭的同学们被纷纷带动起来,积怨已久的大家像是一点就着的火药桶,先是一小撮人冲上去声援曲星瀚他们,随后,黑压压的人群几乎全部加入了这场混战。
时不时还能看到不知道是谁的鞋向教官们飞去。
【付辞】悠哉悠哉地站在旁边看,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对耳机里的那个人没来由地说:“再见了。”
付辞静了静:“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循环要结束了吧?”
付辞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候倒像只乖猫了。
【付辞】忍不住笑了笑,他双手插兜,轻声道:“我猜对了。”
付辞也说:“再见。”
空气静谧下来,他们透过耳机听见了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战局中心的曲星瀚不知道被哪个教官捶了一拳,整个人狼狈得不行,他余光扫到旁边淡定不已的【付辞】,果断大喊:“辞哥,别插兜摆POSE了!你哥们我要被打死了!”
【付辞】:“……”行吧。
他挤进了人群,不过倒是没急着往曲星瀚那边走,而是目标明确地扶起了一个倒在人群里的清俊少年。
何嘉润借力站了起来,他感激地道谢:“谢谢你,我……”
只是好心人似乎很着急,对方只是向他手里塞了个东西,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何嘉润定睛一看,整个人怔住了。
那是他的蓝牙耳机。
此时大势已去。
乔池汗津津地靠在主席台一旁的栏杆上。
他面前是黑压压如鸦群的学生们,背后是熊熊燃烧的大楼。
耳侧突然传来了“咔嚓”一声响。
乔池闻声抬起头。
湛蓝的天空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那上面诡异的黑色裂痕越来越大,似乎要把整个天穹分成两半。
幻境,要破碎了。
乔池激动地上前几步,正巧看到了台下发呆的【付辞】。
【付辞】正在怔怔地望着远处的校门。
这个幻境像是一座孤岛,所有事件自始至终都在学校内进行,没有任何人闯入,也没有任何人逃离。
乔池恍惚间想起了上次循环里的付辞。
“我其实很好奇这种幻境的构造,也想多了解一些所谓现实世界里发生的事。”
“就算是走不出幻境,让我看看学校外面的世界也行。”
“被送入学校之前的记忆……总是很模糊。我总觉得我的人生是从我拉着行李箱,进入校门的那一刻开始的。”
【付辞】若有所感地望向了乔池,他轻松地笑了笑,然后大声朝着主席台喊道:“总之,这么多次都辛苦你了!”
他猜到这里是循环了。
乔池隐下泪意,双手成喇叭状聚在一起:“再见了,付辞!”
【付辞】站在人群里笑了笑。
裂痕彻底分割了整片天空。
幻境结束了。
……
付辞仰头望向了天穹。
一轮妖异猩红的月挂在天幕上,世间万物皆披上了血色的薄纱。
他扯了扯唇,心道果然如此。
幻境不可能允许他轻松带走K17。
楚校长刚离开大学城,血月就降临了。
异怪们纷纷狂暴躁动起来,大学城彻底乱了套。
对讲机里传来下属焦急的声音:“报告长官,A序列,G序列囚室发生暴动,请求支援,重复,请求啊啊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惨烈惊惧的尖叫声。
直属上级校领导也暴怒地发来了讯息。
“监狱现在是怎么回事?!B队1127支队队长和A队2167支队队长……为什么不回讯息?林织,你去查看一下情况……”
凶多吉少。
付辞瞥了一眼手机,满脸平静地推测道。
探查情况的波尔回来了,它灵巧地跳到付辞面前:“监狱的警卫快要支撑不住了。”
付辞问:“你的实力怎么样?能保护K17顺利逃出去吗?”
波尔打心底儿里觉得K17藏得很深,大概率不需要它保护,但此时还是谨慎地道:“没问题。”
付辞:“那挺好,你去吧。”
波尔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它诧异地甩了甩大尾巴:“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你要去哪里?”
付辞微微颔首,顾左右而言他:“赶紧去吧,一会儿K17被暴乱的狱友打死了怎么办?”
波尔一边心想K17打别人还差不多,一边固执地问:“可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付辞见糊弄不过去,懒散地回答:“偷骨灰。”
话音刚落,付辞就利落地翻过了窗口,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浓郁的夜色里。
波尔:“……?”
监狱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波尔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按照付辞的吩咐,迅速向K17的牢房跑去。
彼时,血迹已经浸透了雪白的地面。
断肢和碎肉随处可见,只剩下半截身体的警卫倒在走廊中央,异怪正紧紧地卷着死者“进食”。
波尔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怪物的注意。
它发出了兴奋的呼啸声,速度如风地朝波尔的方向袭去!
波尔丝毫没有减慢速度,它放出了自己的触手,主动迎上了那个异怪。
异怪甚至连尖叫都没能发出,顷刻间就化为了一张干皮,内在的骨血被尽数吸光。
波尔染血的触手餍足地微微卷曲着,它谨慎地扫视了一圈,然后向K17的囚室走去。
俊美的青年正安静地坐在床铺边,他的皮肤因长时间见不到阳光而变得格外苍白。
几缕额发遮掩住了他阴郁的眉眼。
波尔看着这副岁月静好的场景,也没觉得惊讶,它用付辞的密钥打开了囚室:“长官派我和你接头,这里不安全了,跟我走吧。”
K17神色冷淡地低头看了它一眼,动了动唇:“……他呢?”
波尔想起了付辞那个不着调的理由,沉默了几秒:“是这样的,长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K17下意识道:“我……”可以前去协助他。
他蓦然止住了话语。
所谓“更重要的事”,大概率指的是秘密行动。凭他现在的身份,长官还不一定完全信任他。
K17沉下眉眼,一言不发。
波尔没意识到对方心情不佳,它快速地说:“我要把K16也放出来,你稍等一会儿哈。”
“K16……”
青年轻轻地重复了一遍,神情骤然阴鸷暗沉下来,骨子里的疯狂与偏执开始蠢蠢欲动。
所谓的“K16”也是长官拉拢的对象吗?长官会给他温柔地上药吗?会特意安排他的餐食吗?也会像对待自己那样触碰他吗?
纷杂的想法在脑海里不住地盘旋,K17竭力压抑住负面情绪,以一贯克制而冷淡的语气问:“K16是谁?”
尾音里似乎暗藏着浓浓的杀机。
波尔和对方相伴那么多年,此刻也多少感觉到了K17的不对劲儿。
它纯粹是想捞过去的自己一把,哪怕是在幻境。
波尔小心翼翼地说:“是一只长样周正的浣熊,品德高尚,性格坚毅,我们组织需要这样的优秀人才。”
K17:“……”
他瞥了一眼波尔,启唇道:“那去吧。”
波尔总感觉后颈皮凉飕飕的,它不敢耽搁,三下两下就把K16的牢房打开了。
小浣熊倒在床铺上,一动不动。
波尔大惊失色,一把扑了上去:“啊?”
不会是已经凉透了吧?
K17上前观察了一下,然后冷淡地道:“没什么大事,应该是血糖低晕过去了。”
波尔尴尬地点了点头,它这才想起来,自己初入监狱时曾经搞过“绝食抗议”这回事。
K17抱起了组织精心招揽但现在已经被饿晕的优秀人才,随着波尔缓缓走出了监狱。
大学城一片混乱,随处可见仓皇逃跑的师生。
K17恍若未闻,他平静地走到了东门外,然后放下了臂弯里的K16。
“怎么回事?”
付辞正在那里等候他们,他脱下了染血的战术手套,蹲下来查看K16的情况。
“低血糖晕倒了。”
波尔小声回答。
付辞自怀里摸出了一个小药瓶,抬手就往K16嘴里灌。
那个小药瓶的材质看上去格外眼熟,上面的骷髅头自己也好像见过……
波尔悚然一惊,大叫道:“啊?!这不是那瓶准备给K17服用的剧毒物吗?”
付辞嫌弃它一惊一乍的,“嘘”了一声才慢悠悠地道:“嗯,里面是口服葡萄糖。”
丝毫不避讳旁边的K17。
K17无暇关注那个药瓶,他看着付辞浸血的外衣,瞳孔在一瞬间收紧到极致,仿若黑暗中潜伏的野兽。
他上前几步,略显急促地问:“你受伤了?!”
“嗯。”付辞摸了一下怀里整整齐齐的三个骨灰瓶,笑了笑说,“不过有很大的收获。”
他顺利找到了曲星瀚,白溯和乔池的骨灰瓶。
波尔夜视极佳,它看到了那三个瓶子,神色复杂起来。
在【上个时间线】,楚校长把他们炼化成骨灰,其实是冲着他们三个异界人的身份去的,在发现骨灰一点用处都没有后,楚望就随手把那些骨灰瓶扔到了杂物间。
它想,付辞一定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偌大的大学城里找到那三个小小的骨灰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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