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未济翻了个身,想要抓被子盖住脑袋挡挡阳光继续睡,伸手却摸到旁边有什么东西,突然惊醒。睁眼发现自己的手正按在萧雒棠心口,赶忙收回来,万幸对方还未醒。
起床整理好穿戴,方未济已经记起昨晚由于回来得很晚又秉烛夜谈,索性在萧雒棠的房间借住的事。自从过了童龀,还没有与谁睡过一张床,有点奇怪,倒不排斥,不过今天还是得再要一间客房。
萧雒棠也坐起来,衣领松松垮垮,随手将一绺散落下来的头发甩到身后,懒洋洋地笑着问道:“睡够了?”
“嗯。”方未济看一眼萧雒棠,总觉得对方的笑里别有深意。
“别太担心。虽然洛青没死,但只要知道他想要什么,就不怕收拾不了他。”萧雒棠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道,“既然《推背图》已经被我宗弟子拿到,便不怕落到李重茂手里。一旦出关进入沙漠,他绝无机会。倒是谢采那边……”
“谢采怎么了?”方未济不解,“少掌门已带人去追,亦有藏剑山庄弟子,他逃不掉。”
萧雒棠理好仪容,坐到方未济对面说道:“我不担心他能不能逃掉。我担心的是他对九天的了如指掌。”
见方未济不解,萧雒棠也不卖关子:“推衍正确的天命运行,即使是衍天宗内,能够做到的人也是寥寥。别那么看我,我也做不到完全正确。我们大多数人,能够看到的只是不远的将来,而不是天命所行的轨迹。但大多数人做不到,不等于没人能做到。”
“什么意思?”方未济这次未能理解萧雒棠的意思,但出于对萧雒棠的部分了解,他大约知道这些话背后是个大麻烦。
“《推背图》就是少数能做到的人的杰作。”萧雒棠暗叹,“记录下来,不论是出于怎样的动机,都不是一件好事。要我说,一件东西想要不被找到,最好是从未存在。”
方未济沉默一下,拿不准他的意思。方才萧雒棠曾说过不必担心推背图,可听起来,似乎还有与《推背图》一样的存在。方未济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问。
萧雒棠注意到方未济犹豫的眼神,还是把话挑明了:“衍天宗内有一本书,名为《九洛万年书》。现在已是残本,并无万年之久,原本已被毁去。不过即使是残本,也是经过先辈精心推演。变天君与此书颇有渊源,九天内部也隐约知道它的存在。”
“《九洛万年书》?”方未济重复一遍,九天的事他当然没机会全部了解,但方乾作为九天之一,敖龙岛事变后,门内弟子对九天并非毫无所觉。方未济却不知谢采是否为了这本书。
“不错。《九洛万年书》。方兄可得保守秘密啊。”萧雒棠笑着解释,“此书由历任掌门保管,倒也不必担心丢失。然而一本记载天下大势所驱的书,即使只是传出风声,也是一件大麻烦。一本《推背图》,已经毁掉了一个万花谷。”
还有心开玩笑,方未济眉头稍展,问道:“你担心谢采利用这本书的存在?”
“有李重茂有洛青,无法不担心啊。”萧雒棠耸肩,提起茶壶发现没有水,一边喊小二添水,一边说道,“藤原家的巫女今晚会到左丘园,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么?”
“又是东瀛人?”方未济若有所思,“那个偷天阵也是他们做的对么?”
“是。你怀疑诸怀是他们带来的?”萧雒棠接过话题,昨天他颇为狼狈,没有时间细想。方未济这么问,倒也不无可能。
店小二端着壶新茶上来,给萧方二人分别倒好,临走问一句:“客官还有别的吩咐?”
方未济道:“要一间隔壁的房间。”
小二忙应下,说是去给方未济拿钥匙便走了。萧雒棠道:“这床也睡得下两人,何必浪费钱呢?”
方未济摇头:“不碍事。你准备再去一次乱葬岗?”
“去看看。乱葬岗那边……”
“乱葬岗那边有怪兽,两位可千万别去。”拿着钥匙上来的小二一听乱葬岗,马上接下话茬,“好多人听见怪兽的吼声,还有水缸大小的脚印!可吓人嘞!”
方未济听了不以为意,接过钥匙向店小二道谢,见人走了还没听见萧雒棠开口。回头便看见萧雒棠脸色凝重,问道:“有什么不对?”
“他们听见的声音、看见的脚印,是诸怀。”
“可……”方未济正要提出疑问,突然明白了萧雒棠的意思,这可真是一点也不有趣,“你准备怎么办?”
头疼。萧雒棠的第一反应,无意识地敲敲太阳穴,说道:“若真让它吃够了死灵具象到阳界,整个巴陵县怕也拿它没办法。看看有没有可能处理掉吧。”
“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人呗,方兄难道会神游魂墟?”萧雒棠笑眯眯地说道,不知道方未济怎么突然这样问。
“不可。”
“什么不可?”萧雒棠莫名其妙,不知道方未济在想些什么,竟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莫非你忘记昨夜险些丧命?”方未济盯着萧雒棠,语气听不出喜怒,眼神却不似寻常宁静。
萧雒棠被方未济看笑了,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方兄别把我当傻子啊。昨天是没准备,有了经验,今天它就只能任我鱼肉。”
方未济凉凉地说道:“今天没人再帮你挡它的攻击。”
萧雒棠愣一下,收起笑容,语气也没那么轻松:“你猜到了。”
“你方才没带那只柳条篓。”方未济瞧得仔细,萧雒棠的目光在那篓子上停了一瞬,却没有拿起来像从前那样系在腰间,结合昨晚的事,便能想到发生了什么。
“方兄这洞察力未免令人唏嘘。”萧雒棠赞叹,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见到她的脸,她在笑。”
方未济没回答,萧雒棠继续说道:“既然方兄不放心,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我摆个阵,你在阵内能看见魂墟,若见我无法应对,就把我喊回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方未济内心翻个白眼,萧雒棠的办法听起来一点也不靠谱。只是方未济也想不出别的办法,问道:“霁晚姑娘呢?”
“不说她根本走不开,就算能来,她能做的也就跟你一样。神游魂墟可不是宗门必修课。”萧雒棠得意地说道,“就这样吧,方兄随我去看看。真让诸怀具象到阳界,你们蓬莱的归墟更麻烦。”
萧雒棠说的没错,若非为了归墟考虑,方未济一定会反对萧雒棠去处理那头异兽。
“我跟你去。”
萧雒棠一点不耽误,站起来说道:“那就走吧,早去早回。”
方未济也站起来出门,经过萧雒棠身侧时,忽听对方说道:“其实我一向早起,偶尔晚睡也不影响。”
方未济脚步一顿,看上去并无异常。只是萧雒棠离得近,看见他泛红的耳垂,心里突然想到两个字:有趣。
站在萧雒棠草草布下的阵中,方未济第一次见到一个与阳界相似却不同的世界。
魂墟中的一切都是无色的,只有明暗。萧雒棠作为生灵,在魂墟之中要比那些死灵更明亮一些。
经过昨晚的初步尝试,萧雒棠已经能够在魂墟灵活运用所学,实物进不了魂墟,便先凝聚出一盏魂灯。诸怀很快出现,看得出生灵对它很有吸引力。
起卦,禁锢,游刃有余地结印,攻击,伴随魂灯连局。诸怀寸步难移无法近身,看得出怒火中烧,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白白消耗。
入世后,萧雒棠动手的机会极少。起卦结印更多是作为探查预测,甚至在与洛青的对决中,他的职责也不是攻击而是破阵。也正是因此,方未济对于萧雒棠的实力有所怀疑。眼下应该是方未济第一次见识衍天宗的武学。以阵法卜筮入武,听起来极其荒谬,然而事实证明那并非妄想。
几个来回间,方未济便知道萧雒棠足以应对,索性原地打坐。
“还以为你是担心我。”闭目不多时,萧雒棠语气轻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居然是来打坐的。”
方未济仍闭着眼说道:“是足够信任。”
“那方兄还是少信任我点。”
不等方未济提出疑问,背后一沉,萧雒棠倚着方未济坐下:“可累死我了,让我歇会。”
方未济听他中气十足,便不愿理会,睁眼站起来理理衣摆走出法阵,任由萧雒棠失重倒在地上,问道:“别耍赖。异兽魂魄极少见,你如何处理?”
萧雒棠不痛不痒地摔一下,站起来半真半假地抱怨:“这怎么叫耍赖,我累了这么半天,方兄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方未济环顾四周,棺材纸幡,不太适合说话。
萧雒棠抱怨完,一边往下山的方向走一边说:“先回客栈休息休息。方兄这么了解我,你猜我怎么处理?”
“养起来?”方未济跟着下山,不太确定萧雒棠的想法,稍作停顿,又改口道,“你想让它消失。”
话音刚落,萧雒棠停下脚步,转身打量方未济,开了句玩笑:“方未济,你要是个姑娘,我现在就去找媒婆。”
“闭嘴。”念在萧雒棠一战方终,方未济狠狠甩一记眼刀。
“开个玩笑嘛。”萧雒棠哈哈大笑,又怕真把方未济惹急了,接着说正事,“卦象所示,打死不吉,只好打残了收起来,带回宗门看看吧。”
方未济不太意外这个结果,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不过想起萧雒棠能为了卦象所示在扬州城外等自己等上一天,似乎也不那么难以理解。不过:“衍天宗弟子,是不是没有比天命卦象更重要的事?”
“这个么,大部分吧。霁晚就不一样,她总想着在天命所示中找点漏洞。”萧雒棠耸肩,不是很赞同的样子,“要不是掌门师兄的命令,她估计还在查南宫茗的死。”
方未济听着不感兴趣,只听着萧雒棠念叨,快接近巴陵县时,却遇见了熟人。
“天策府。”方未济远远看到一队红衣铠甲的士兵,向萧雒棠说道,“我在藏剑山庄见过那个带队的人,叫李陌。”
萧雒棠循方未济目光看过去,衣服是认出来了,人是一个也不认识,道:“走吧,我也去认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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