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未济感觉到萧雒棠的情绪平稳下来，松开手想要推开他，却被对方再次使力固定在怀里。萧雒棠的声音伴着方未济皱起的眉头响起：“让我再抱一会，未济。我……”
似乎有什么话被他强行隐去了。方未济眉头没松开，却也没继续推拒，任由萧雒棠抱着。他的状态不对，是算出了什么，让他这样无措？
方未济静默一会，斟酌着问道：“算到了不好的结果？”
没有回答。萧雒棠对这一问的唯一回应是将头靠在方未济颈侧，鼻尖满是方未济的味道。
方未济觉得颈边刺痒，耳根不自觉泛红，呼吸略急。本能察觉到危险似的，后退一步推开萧雒棠，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对方才的情形心有余悸之余，品出一丝渴望。
萧雒棠怀里突然空了，有那么一瞬他伸手想要将方未济抓回来，然而伸出的手还没碰到方未济，便被强行收回去。萧雒棠重新挂上笑容，答道：“等师兄回信才能知道情况了。你别担心，这是衍天宗的麻烦，你不必牵涉太多。”
方未济心中一沉，脱口而出道：“倒是我硬要赖着阁下了？”
听到这话的萧雒棠撑不住笑容了。这句话太尖锐，刺得他血流不止，他真想转身离开，这里的空气太潮太闷了。
然而他按捺住冲动没有离开，眼下的情况，就此离去，他们便是陌路人了。这也许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可萧雒棠不想要。
“我不是……”方未济看到萧雒棠凝固的笑容立刻想要解释，可只说了三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方未济回忆刚才的每句话每个动作，是从哪里开始走向现在这个局面的？是萧雒棠话里话外透出的“不要多管闲事”吗？是自己的疑问没有得到正面回答吗？是对方出乎意料的拥抱吗？方未济想收回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他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归结这一切。
“那未济以后也别忘了赖着我啊。”萧雒棠重新摆出笑容，用调侃将沉默盖了过去。
好像心被人攥了一把，方未济的呼吸一时凝滞，不敢看萧雒棠微笑的脸，支吾着转身离开。
萧雒棠无奈地叹气，笑容也消退下去。
“真无情啊，未济……”
只有虫鸣莺语映衬他的叹息。
叶别尘跟乞儿玩得不亦乐乎，谌九韶叫他回来时，他还依依不舍地喊着下次继续，才被拉进房间。
“他们还没回来？”叶别尘疑惑地问。那两个人说是在附近看看，怎么这都掌灯了还不见人。
谌九韶一边打理自己的焦尾琴，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回来过，又出去了。这么晚了，应该快回来了。”
“诶？他们回来干嘛不叫我？我找他们有事呢！我跟你说，我听到一条大情报！绝对重要不骗人！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这事必须得让他们知道！那个萧公子应该对这些有研究的！对了，他们既然回来过干嘛又出门？找谢采去了？那太危险了！我觉得……”叶别尘还是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谌九韶仔仔细细地理琴，跟没听见似的。
“叶公子觉得什么？”萧雒棠的声音伴着推门声打断叶别尘的长篇大论。方未济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跟你们说，这群小乞丐在幽都可机灵了！大街小巷到处跑，就没他们不知道的！你们知道谢采身边有个红头发的小子吗？就那小孩子，前几天和一个小姑娘到处打听圆冢，也不知道是个啥。不过听说找到了一位独居老人知道，那红毛小子直夸小姑娘有能耐呢！听说那个老人在城郊住了好久了，也没人知道他今年是个什么年纪，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我想知道圆冢是个啥啊？谁的坟墓吗？”叶别尘叽叽喳喳说了一大段，第一次没人打断他。
萧雒棠听到“圆冢”便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了，不过他不准备说。方才在林中他起了不止一卦，道路不明，大多数卦象都在意料之内。可最后那一卦……坎六三，凶险之相，偏指向方未济。
生平第一次，萧雒棠对自己的卜算产生恐惧。尽管这恐惧微不足道，他还是不敢让方未济知道的太多。
方未济回来时刻意与萧雒棠保持着一小段距离，心绪已经平复很多，听完叶别尘的话，倒是也想去见见那位老人。
“大晚上去打扰老人家太无礼了，我看明早我们一起去。”谌九韶见萧方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先绝了叶别尘的念头。
萧雒棠道：“谌姑娘说得在理，今日不早，明天再去拜访吧。眼下都该休息了。”
这话一出，几人都没异议，离开谌九韶的房间回去休息。
方未济目送叶别尘进屋，拉住刚推开门的萧雒棠。他觉得萧雒棠刚才的反应似乎不太对，疑惑道：“你知道叶别尘说的是什么，为什么不说？”
萧雒棠装傻：“你指什么？”
方未济其实不太确定，见萧雒棠答得自然，心里有些怀疑自己多想，却还是说：“你明知圆冢是什么，为何不说？”
“未济，原来你觉得我什么都知道。”萧雒棠面不改色地戏弄方未济，“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方未济在萧雒棠的话里听到了调侃，便笃定是自己想多了，只说：“早些休息。”
“休息不了。未济今天太凶了，吓坏我了。”萧雒棠其实是心虚的，他不知道方未济会不会放弃对自己的盘问，便只能以戏弄来遮掩。而且方未济刚才返程一句话未说，萧雒棠不计较他的话，他能把自己憋死。
听到萧雒棠的戏弄，方未济十分歉意在脸上展露无余，张口却不知从何解释。
“这样吧，你送我个礼物，就算你赔礼道歉安抚我受伤的心灵了。”萧雒棠说得厚颜无耻，本想着方未济甩个眼刀，这事也就过去了，哪想到竟看见方未济真的摸出个药囊递过来。
“这是在藏剑时半夏姑娘做的，能够抵御香巫教的致幻药物，是能够安定神思之物，你拿着吧。”方未济说得十分认真，目光却落在萧雒棠身后半开的门扉上，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萧雒棠哭笑不得，这下子不能不收了，不然方未济肯定绕不过心里的坎。将药囊接到手里，萧雒棠挑着嘴角问：“这算是未济给的定情信物吗？”
方未济语塞，一言不发地走了，连眼刀都没留一个，耳根泛红。
面前是一片竹海，像是金水镇，又像是巴陵县。方未济满怀期待地走进去，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他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竹海之中，有他期待的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这片茂盛的竹海并不阴暗，甚至是温暖明媚的。方未济感到奇怪，却很享受。
绕过一片高耸的竹墙，一个熟悉的影子出现在眼前，方未济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过去。那个熟悉的背影转过来，然而熟悉的面孔上却是陌生且疏离地表情，说的话也很客气：“方公子。”
方未济全身都凉了，他感受不到竹林的温暖，周围只有灰暗与悲凉。
“你……叫我什么？”方未济听到自己的声音很陌生。
“方公子？在下还是记得公子的。”
沉默。
方未济手足无措，对方也不说话。
方未济仔细端详着对方的脸，彬彬有礼，满是疏远，这让他感到烦闷。面前这个人说话作风一点也没有熟悉感，可他心里知道，这就是那个人。
竹叶沙沙，方未济像是终于忍受不了沉默，急促地说：“你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为什么要这样陌生地面对我？我不喜欢这样！”
“那你喜欢怎样？”陌生与疏离突然消失，接踵而至的是轻佻与蛊惑的声音，“喜欢我戏弄你吗？喜欢我拉你的手吗？喜欢我抱你吗？喜欢我吗？”
方未济很愤怒：“你能不能认真些！”
面前的人立刻收起轻佻，用认真而深邃的目光盯着方未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未济，你喜欢我吗？”
仿佛被一道惊雷劈懵了，方未济无法移开对视的眼睛，耳边回荡的都是“喜欢我吗？”。
问这个问题的人等了许久，只看到方未济怔怔地看着他，伸手抚上方未济的唇，轻轻地抚摸。倾身拉近距离，没有拥抱，只是错开方未济怔愣的视线，贴着耳边，郑重地又问了一遍：“你喜欢我吗？”
猛然回过神，方未济睁开眼，看到客栈的天花板。灯已经灭了许久，窗外的天色已是黎明前的苍色，有杜鹃偶尔啼鸣。一切都很平和宁静。
除了方未济。
你喜欢我吗？方未济瞪着眼睛想起梦中的这句话，心跳很快，有什么想要突破束缚似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萧雒棠，也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萧雒棠会说这样的话。但是梦里的问题，他想他是可以回答的。
在方未济有限的认知里，对于萧雒棠在心中是特别的这件事而言，那就是喜欢意思。
因为喜欢他，所以会担心他。
因为喜欢他，所以对他的戏弄格外宽容。
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赌气似的说那样的话。
这就是喜欢吧，欣悦、激动甚至有一丝莫名的恐惧？方未济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方未济发现自己很享受。然而接下来，却又皱起眉头。
他喜欢我吗？
【勤奋得令自己感到害怕?不过手写的思路是真顺滑】
【方未济你猜你为什么会梦到萧某人】
【让你们谈恋爱太杀我脑细胞了。方未济这个一心只读道德经，两耳不闻感情事的家伙，开窍可是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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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方某人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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