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雒棠绕着洛家院墙走了一圈,正门与偏门都紧紧闭合,便连院墙上的窗也被封死。院外树木茂盛,将河心岛与围得密密实实,垂柳的枝条快落到地面了。
洛家这宅院堪比橘林那缚灵阵了。水为阴、柳为阴,无窗无光是为有死无生,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活人的地方。萧雒棠皱着眉,捏住袖子里的卦钱,心里产生一个疑问:洛家人都还活着吗?
那个门房显然是个活人。萧雒棠想起那人看自己的意味深长的眼神,猜测对方是否已经看穿他的目的,很可能与方未济的失踪有关。如果是这样,那个人会不会是导致洛家现状的罪魁祸首?
萧雒棠再三犹豫,还是从林木不那么茂盛的墙边一跃而上,落在一处被柳条遮掩的屋顶上。
出乎萧雒棠的预料,洛家院子里井井有条,甚至看起来生机勃勃。竹篱内载着绿萝和迎春,仆人偶尔经过,端着水盆或是食盘。
萧雒棠没看到那个精壮的门房在院子里活动,看来是自己想错了。洛家人不仅活得好好的,也跟那个奇怪的门房没什么关系。
落回地面,萧雒棠牵着星日回到金水镇,在镇中广场的戏台子附近找到个头发花白的乞丐。
老乞丐近乎花甲,皱皱巴巴的脸,浑浊的双目看见萧雒棠手里的一串铜钱也只是闪了闪光便又死寂下去。萧雒棠微笑着坐在老乞丐对面,锦缎料子毫不在意,将手里的铜钱串放在老乞丐面前,问道:“老人家,您在金水镇很久了吧?”
老头是个聪明人,没直接去拿那串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说道:“小后生想问什么事?老乞丐在金水镇四十多年,没有我不知道的。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这有些事不能说,有些事不敢说,小后生要是问了这样的事,莫怪老乞丐不告诉你!”
萧雒棠只是笑着将手里的钱串子放进老乞丐手里,问道:“我想跟你打听打听,上个月是不是有个道士经过金水镇,说了关于洛家的什么话?”
老乞丐点头答道:“对咯,有那么个道士。奇奇怪怪的,说是一定要让洛家把外墙的窗格都填起来,才见得少爷。洛家老爷二话没说,第二天就请了泥瓦匠。”
萧雒棠听故事似的笑了笑,又好奇追问道:“洛家竟如此轻信?”
老乞丐摇头,回忆着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洛家自从当年小少爷过世,这十几年再无所出。洛老爷想着纳妾,可嫁进去两个姑娘也没起色。你说说,这能不当回事?”
“竟然这么离奇?怪道洛家这么如此轻易的信了。”萧雒棠仿佛惋惜地说道,“人找着了吗?”
老乞丐又摇头:“哪找去?要说这洛家小少爷丢的也是奇特。说是早上照顾的仆人去叫醒时发现小少爷的床上根本没睡人,可那仆人一口咬死前一晚他铺了床。巡夜的家丁什么都没看见,你说奇不奇怪?”
萧雒棠不觉得,功夫好些的若想掳个小孩子却不是难事,然而他还是故作惊讶地说:“竟然这样离奇!可曾报官?”
“这又是一桩奇事。自然是报了官,行捕头找了半个月,洛家说是小少爷又出现在自家床铺上,却已没了气息!草草下葬了。”老乞丐讲得唾沫星子横飞,一脸惋惜道,“当时洛家小少爷八岁,听说回来时面目全非,连胳膊都缺了一条!啧,可惨咧。若不是有自小就戴着的玉佩,洛家人自己怕是都想不到是小少爷。”
萧雒棠心里有了计较,便又问:“这事当真奇怪。说来南边那片橘林也怪得很!那片林子不会也是洛家的吧?”
老乞丐愣了一下,摇头说不知道,那林子没主的。说完便沉默下去,又觉得不妥,找补着说道:“洛家人这些年都不爱出门,来来往往就两个人,还死了一个。”
“您是说洛家这么多年,进出的人只有两个?”萧雒棠没有追究老乞丐对橘林明显的隐瞒,抓住话里的疑点发出疑问。
老乞丐点点头,以为自己遮掩过去了,便不再多说一个字。
萧雒棠笑眯眯地跟老乞丐道谢,转身神色却十分凝重。
金水镇府衙前是一片空地,寻常有什么活动镇民都聚集在这,不过目下冷冷清清,行捕头倒是恪尽职守地巡街,正走到广场边。萧雒棠喊了一声“行捕头”,匆匆上前,微笑着向行捕头问好。
行捕头人不错,还记得前天萧雒棠来帮燕小霞带话,冲萧雒棠点点头当作打招呼。
“行捕头,镇东北那户姓洛的人家你熟吗?”萧雒棠客客气气,前天他带话时跟这位捕头聊过几句,拐着弯套话不如直来直去。
“算不上熟,不过当年洛小少爷失踪案是我办的。”
萧雒棠等得便是这句话,立马顺杆儿爬地问了句:“当年洛小少爷失踪是怎么回事?劳您给我详细说说。”
行捕头打量萧雒棠,疑惑着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萧雒棠收起笑容,略微蹙着眉说:“实不相瞒,燕道长怀疑此事与橘林的鬼火有关联,我也是受命调查。还请行捕头与我行个方便。”
“这两件事怎么会有关联?十三年的差距,怎能联系到一起?”行捕头十分怀疑萧雒棠的话,连着两个反问不自觉地带出审讯的口气。
萧雒棠自是不在意这审犯人似的问询,摇摇头说道:“行捕头可听说洛家小少爷没死的传闻?此事可不是空穴来风。”
行捕头还是不懂两件事的联系,但既然燕道长认定二者关联,他也就不再细问。沉吟片刻,将当年的事详细地说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舒曲扣着虫笛,脚边的青蛇缓缓立起,口中红信不时吐露。
方未济剥开一只枇杷递过去,对青蛇的威胁视而不见:“你哥哥把你交给我,很明显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具有一定危险性,难道你不担心?”
舒曲攥着手里的虫笛不说话。
方未济的枇杷没送出去,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挺甜。头顶的皓翎一声鸣叫,不动声色地吃完枇杷擦擦手,说道:“洛家的事在金水镇不是秘密,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却没有人处理过,说明有人在阻止。你和你哥哥在这时出现,我很难不怀疑你们与之有关。”
舒曲松了松手,嗤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小哥哥,听说蓬莱不久前死伤惨重,你还不忙着回去盖房子去?”
看来不是五毒教做的。方未济对舒曲的挑衅没什么反应,他的精力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洛家的鬼案会被法宗弟子特意发回门派,而且不是发给韩昼,是交给了师尊清宁子?
“小哥哥,劝你别动什么歪心思。”舒曲见方未济不说话,以为他在想怎样逃走,脆生生地警告,“哥哥炼的蛊,只有他才能解。”
方未济挑眼角扫她一眼,本不想理会,想起方才她幸灾乐祸的语气,便问道:“为什么不喜欢蓬莱?”
舒曲撇嘴:“阿娘说,教主的娘就是因为蓬莱的人才性情大变。反正蓬莱都不是好人,中原人也不是。”
小姑娘毕竟是小姑娘。方未没在意被迁怒这件事,再次听到皓翎的鸣叫,站起来将手里剩下的两个枇杷放到舒曲手上,拿起放在一旁的仙云问鹤。
“你要干什么?”舒曲拿着枇杷警惕地问道。方未济神色淡淡地回答:“有人往这边来,来意不明。”
“你怎么知道?”舒曲不相信,以为是方未济要动什么歪心思,犹豫是否要催动蛊虫。
方未济警惕着周围向舒曲解释:“皓翎一直在高空看着,它刚才向我示警。”
皓翎便在这时从高空滑翔下来,在方未济头顶盘旋,像是在赞同方未济的话。
舒曲正要说话,被方未济一把拉开,手里的枇杷也掉在一边。不等她发表不满,原本她坐的位置上出现一支雀翎羽箭,深深扎在土里。
方未济做出防卫姿势,警惕地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被方未济护在身后的舒曲这时也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吹一声口哨,环顾着四周,生怕从身后飞来什么暗器。
又三支羽箭飞来,这次方未济有了防备,抱着舒曲翻身躲过。来人显然是冲着舒曲的,不能将小姑娘一个人留下,这样的距离他也无法攻击到对方,只得左右躲闪。万幸皓翎在空中相助,倒是都一一避开。
“什么人!只知道放冷箭,没胆子见人吗?”舒曲被保护得很好,胆子也大起来,脆生生的嗓音听起来并没什么威慑力。
不过舒曲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方才她已经将风蜈放了出去。
舒曲话音方落,林子里走出一名蓝衣服的女孩,挥舞着手里的弩驱赶幼儿小腿粗细的蜈蚣。
“唐奕轩?怎么是你!”舒曲不可思议地喊出来,收回纠缠着对方的风蜈。
唐奕轩没好气地说:“啷个不能是我?”
舒曲从方未济身后出来大叫:“你要死呀!竟然下死手!”
“咋哪!我轻飘飘地过切,你问那个嘛!”唐奕轩语气不大好。
舒曲指着她原来坐的地方那支深深没入地下的弩箭,不依不饶地说:“这哪里轻飘飘切!”
方未济这时说道:“只有那一支箭力道十足,林子里还有别人。”
“你阿姐也来了?”舒曲问唐奕轩,看到后者点头,闪到方未济身后,“你不早说!”
唐奕轩还没来得及说话,又一直弩箭飞来扎进舒曲身边的土里,林子里传来一个凉凉的女声:“我来你有意见?”
舒曲想走,伸手去拉方未济。方未济倒是没有离开的打算,目光转向唐奕轩身后走出阴影的蓝衣服女人。女人带着面具,端着弩走出阴影,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人。
“阿哥才不要看到你!”舒曲露头说了这么一句,又迅速躲回方未济身后。
女人笑一声,问方未济:“你是谁?舒誉呢?”
方未济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礼节到位:“我叫方未济,来自东海。初到此地,答应舒誉帮忙照顾这位小姑娘。”
“唐奕宸。”女人的口气比方未济还要冷冰冰,“舒誉去哪了?”
舒曲正要说“才不告诉你”,便听方未济说道:“金水镇洛家。”
唐奕宸扫一眼舒曲,转身走了。唐奕轩没跟着走。
“你干嘛不跟着走?”舒曲看唐奕宸走了,放心的从方未济身后出来,趾高气昂地问唐奕轩。
唐奕轩看看方未济,没说话。
方未济收起仙云问鹤,向两个小姑娘说道:“有话回镇上客栈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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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这人真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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