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杀戮之举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不敬公主?公主是我的妻室,辱她便是欺我。拉下去割舌,杖毙。”他一面看着她,一面对手下的人吩咐。见晗君依旧沉默,又道:“赵管家约束不严,擅自放人进府,杖责四十。”

一时哭喊声求饶声响起,他却丝毫不理,只看着晗君。见她仍是沉默,又补了一句:“用军棍打,不许留情。”

赵管家年事已高,杖责四十已经是很重的惩罚,若是用了军棍,想必要将人活活打死了。

晗君心里有不忍,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不便说什么,便道:“不过是将军家事,全凭将军处置。”

拉扯之间,箭伤开始隐隐疼痛,她实在不愿多留。而窦慎却没有丝毫要松开她的意思。

侍卫已将人都拉了下去,其他人见此情形也不好多留,一股脑儿的都行礼告退。然而晗君的手还是被窦慎抓在手中,力道也越发大了。她的手腕生得纤细,窦慎的手劲却很大,晗君几乎要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捏碎了。

晗君知道自己不能拗着他,但是控制不住的想要用重重戒备和冷漠保护起自己受了委屈的心。她叹息了一声,尽可能的让自己和声细语一些:“你弄疼我了。”

窦慎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却又箍住了她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她如此美貌脆弱,就像是一个精雕细琢的玉人一般,可是他不喜欢看她这样的端庄。她一口一个外人,将自己摘得干净利落,这让窦慎很是不悦。

“既然他们冲撞了夫人,自然不能善了。夫人不妨坐下来,看看在这凉州不敬尊上的结果。”

晗君站在原地,只觉得他喜怒无常,莫名其妙。

但当三具血淋淋的尸体被扔到她面前时,晗君还是忍不住一阵晕眩。鲜血蜿蜒了一路,散发出让人作呕的气味,血肉模糊的躯体扭曲成一幅让人心惊的画面。新房里尚未撤下的红色帐幔就像是勒在脖颈上的锁链,让她无法呼吸。一切都让她回忆起多年前的凄惨景象,长安街头总也流不尽的鲜血,属于楚国王室的一具具狰狞的残躯。她忽然开始颤抖,视物模糊,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处。

窦慎扶住了她踉跄的身体,在她耳边残忍地说道:“晗君,你要习惯这种杀戮,不然你在这个虎狼之地无法存活。”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表情,或许脸和身体一样,僵硬得无以复加。挣扎了几下,她急于离开,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天上开始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在空荡荡的夜空之下徐徐盘旋,又消失在了地上难觅踪迹。凉州的天气就是这样诡谲,不过是刚刚十月的天气,竟然可以冷到这种地步。晗君耐不住寒气,将身上的衣衫紧了又紧。

窦慎看着她的背影,单薄瘦弱,楚楚可怜,却直到消失在眼前,他也狠了狠心没有追出去。

“公主太过仁德,他自处置自己人,又与我们何干。”待走出一段距离后,方夫人追了上来,摇了摇头道。她受太皇太后之命前来相助晗君,并不认为在凉州这个虎狼之地可以讲什么仁德宽宥之术。加之她与夫君皆信法家之术,律令严明,不徇私情,哪里能以恻隐之心而乱了法度纲纪。

晗君仍是木讷,只一心向前走。卫萱大约能猜到她的所思所想,便笑着对方夫人道:“殿下一向思虑周全,咱们初来乍到,立威虽然重要,但是施恩也必不可少。岑夫人不会记恨将军,必然会将这些都记在殿下账上。不过也不必忧虑,既然将军这样处理,想来今后这样的事也不会发生了。”

方夫人窥着晗君的脸色,她本就是通透颖悟之人,想了想也顺着话道:“将军待殿下甚好,方才一力维护,今后旁人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晗君不置可否,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把一己荣辱都寄予窦慎一人,和曾经的生死寄予太皇太后又有什么区别呢?原以为到了凉州或许能有什么不同,却悲哀的发现不过还是命不由己。

回到寝屋之中,晗君仍是低落。

“活着是件太不容易的事情,杀戮却是那样轻而易举,”晗君对整理着书册的卫萱说道,声音低低的,带着无奈。

卫萱从一堆简牍中抬起头,看了眼晗君,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

几具血淋淋的尸体放在眼前,谁见了不胆寒。窦慎的手段显然是战场上练就的果决狠辣,而晗君却心怀柔善,加上过往的经历,最是见不惯杀戮。这两人如此下去,怕是有很多的矛盾要解决。

晗君还是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又道:“要是当时我放下面子劝一句也不至于是这个结果。宫里人都知道陛下性子不好,但也少有这样害人性命的举动。但是……他……”

他如何,大家都看在眼中。果然应了个“玉面修罗”的名号,着实残忍。

“窦将军是从沙场上下来的人,若不是军纪严明,铁面无私,也统领不了凉州这十万兵马。殿下当体谅他,若是夫妻生了嫌隙,于家不安,于国也无益。”卫萱做好了手中的事务,准备告退,却不放心晗君,便补了这样一句。晗君样样都好,只是过于敏感,就怕绕不开这个事情,徒增忧愁,因为小情误了大计。

卫萱心里清楚,从被选择来了这里,便再也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与其自怨自艾,悲春伤秋,倒不如好好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凉州安定了,天下才能安定,无论是对于她还是对于百姓来说都是好事。

晗君点了点头,她也清楚这些道理,只是这里的夜如此寂寥萧索,才让心里纤细的情感尽数显露。她亦无可奈何。

入睡前,庭前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雪,残留的灯在风中摇曳,然而路的尽头却没有人。她吩咐侍婢关门,不去做无谓的等待。

夜里风声呜咽,摇晃拍打着院中的梧桐树,枯叶沙沙,几分苍凉。晗君睡得很不安稳,儿时的记忆和今日的所闻交错于梦境中,鲜血如河水流淌,血色遮天蔽日,那两个美人惨白着脸站在她面前,口口声声要问她索命。她还未言,面前的人已经换成了窦慎,只见他提着一柄剑,不由分说的刺入了她的胸口。

她尖叫一声醒转了过来,额上全是冷汗。灯火明灭,摇摇晃晃,并不能消弭梦中的惨状。风声呜咽着奇怪的调子,帘幕低垂,昏昏暗暗。她恍然发现,这样的场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熟悉不过。原来长安和凉州没有什么区别,她一直都是这样孤单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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