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骨通灵,听其骨言。骨生其怨,亡之有诡。
落骨生目光沉了下来,冷冷道:“够鸡肋。”
方可活嘴角一抽,单脚踩着马车边手还没来得指人,就被颠歪了身形,脱口而出,“我倒了啊!”
“知道就行。”落骨生侧身躲过摔得东倒西歪的方可活,熟练掀起身旁车帘,扭出头去翻了个三秒白眼,又若无其事的探回脑袋。
“你们翻白眼都是师父教会的吗?”方可活抽着的嘴角就没下来过,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落骨生楞了一下,略微蜷缩的手指一顿,才看向方可活问道:“为何这么说。”
方可活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连忙补充道:“从你师父开始,每一个见过我的徒弟都会向我翻白眼,我真的想问问你们师徒三人,对我到底有什么样的严重误解,导致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被突突一长串的废话,落骨生歪头思考了半天,才道:“有些时候是要从自身找问题。”
问不出来个所以然,方可活蔫的垂下了头。
此时,马车稳稳停下,侍人在外面唤:“大人,少主儿,到了。”
“不是,孟闲你凭什么叫她大人。”方可活气得大手一抓掀飞了车帘,据理力争的露出不服气的炸毛脑袋。
哪知孟闲一眼都不分给他,两眼只有对落骨生的崇拜与敬佩。
“你到底是谁的人啊!”方可活仰头长吁,心冷到跌入谷底。
落骨生面不改色地按下方可活乱动的脑袋,伸手向孟闲颔首一握,随后拉着方可活的后衣领跃下马车。
人身的惯力拉着方可活向前栽去,还好落骨生有先见之明的向后一扯,两人终于安稳的走到了义庄中。
刚入庄内便无端刮起的阴冷寒风,透溢出森森鬼气,落骨生定眼看去,无烛光的漆黑屋内,诡寂到竟无半分声响,平日彻夜不眠的守义庄人,此刻却不知所踪。
事出反常必有异端。
落骨生狐疑的瞥了一下旁边的方可活,挑眉问道,“你们的人都被吓跑了?”
面对空无一人的现场,方可活瞪直了眼,完全想不出这些人能一起都干什么去,一言难尽的扶额苦道,“难不成放出闹鬼,他们商量好了撂挑子跑路不干了?”
“废言作甚,进来。”落骨生扯出一块方帕掩住口鼻,推开了义庄门。
和平日不同的摆样,空荡荡的义庄内没有摆放其他尸体,唯在正东方的墙角放了一桌盖着白布的东西,观其形应就是那句无头身尸。
细细嗅来,周遭空气中并无腐烂尸体的恶臭,倒有一股蔓延的冷气慢慢攀沿上人裸露在外的脖颈,让人不禁胆寒而栗。
无人,无闻,无声。
心生蹊跷的落骨生迟疑片刻,方才着手取下腰间的一截细竹枝,停步于白布之前,轻巧的用竹枝抵在白布一角向上一挑。
白布侧落,先入眼的是一截被血肉囊裹的颈间断骨,碎裂的骨面切口粗糙,死者生前必是被活生生割断了头颅折磨致死。
这不禁叫方可活狠狠地吸了口冷气,“什么仇什么怨,要做到此等地步。”
落骨生罔若未闻,阖眼将手指置于尸体之上,低吟的骨声喋喋不休的吵闹着,说来也奇怪,这具无头尸与活人不同的只是少了头颅,身体皮肉跟刚死一样,都如册子里所写的一般。
但有一点,是他们不曾发现的。
此尸骨里还散发着一丝淡淡的甜腻异香,香里所掺杂的味道,勾起了落骨生的兴趣,她眸光一亮,冷声留下三字。
“去沉川。”
涌动湍急的江水吞噬掉走在干枯杂草上的脚步,呼啸的凛风吹淡了掩月的散云,照射在沉川江面上,水下像是有什么黑影在飘忽不定的随水而动。
蹲身在江旁的方可活随手揪了根枯草扫过水面,探身问道:“这有线索?”
“方少主,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落骨生手持竹枝轻抵在方可活的肩膀上,神秘道,“能不能救活,全靠你了。”
“哈?”被吓一激灵的方可活满脸写着拒绝,欲要起身,错不及防的被一枝子捅了下去。
落骨生站在江边,漠然注视着水里两只手奋力扑腾的方可活,补充道:“不是问那些人都去哪了么,你亲自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歹!歹…呜哇徒!”方可活呛水嚷道。
“你没察觉到身下有什么。”落骨生利索地拖来块石头,单手撑着脸坐在江边,另一只手指了指水下。
不说还没感觉到,方可活蹬了两下脚,好像下面真的有什么东西,他深吸一口气,憋着下潜。
流动的沉川之下,竟容纳了数颗已化为白骨的头颅。
以及,先前义庄里消失的守庄人和衙人们,此刻倒出现在这荒废已久无人踏足的沉川里。
究竟是从哪里丢下的尸体,究竟是谁将活生生的人丢下了江水。
方可活扯着一把水下人的衣袖,好不容易探出水面,见到那么肆意的落骨生,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知道,骨头,是会说话的。”落骨生道。
方可活甩着手里的人,“打哑谜也是师门必修?”
“劳驾你将他们拖上来了,”落骨生好心的往旁边撤了撤位置,“毕竟我只是一介弱女子。”
方可活整个人累的都要裂开了,“歹!太歹了!”
费劲巴力把水下衙子都甩了上来,方可活浑身湿漉漉的蹲在一边,无精打采的喘着粗气,整一半死不活的模样。
堆成堆的衙子半死不活的瘫在地上吐着浑水,甚至还有泡迷糊到在口出胡话,互相拉扯的。
落骨生抬抬眼,起身用竹枝子拍了拍衙首的脸,冷冷开口道:“醒了,就起来。”
“泡这么久,怎么可能醒……”方可活话还没说完即见。
被堆在最下面的衙首抖了抖手,一把掀开面上人,瞪着被泡如肿包的红眼,死死盯着落骨生,颤抖的嘴唇暴露了他此刻不定的心。
“过来?”方可活吐出没说完的俩字,撤脚猛冲,提起衙首衣领就是一手刀。
落骨生原本毫无波澜的神情,在无声中骤然碎裂,爆炸成点点碎屑。
方可活这死脑子,到底是怎么投胎出这么好的家世,他怎么就能活到现在。
相处这三年,落骨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越活越回去。
“泡这么久怎么可能先醒,铁定有诈,你还是不够谨慎啊。”方可活洋洋得意的昂首阔步,随手把衙首丢到一边,还有功夫拍拍手。
落骨生脸色僵硬:“……”
要不现在就打死他,也算是给未来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武林除去祸端。
“惑神香,又称活神仙。”落骨生捻起衙首衣袖蹭上的白粉,向方可活解释道,“一香可操闻者神,无知无觉似神仙。”
“三十年前易帝焚香,将世上仅存的三支惑神香焚毁,此后无人可制,因其关键在于传说中的九须草。”方可活突然想到了什么,愣愣地盯着落骨生一字一句说道,“那不是,你师父要的么。”
“有点意思。首相聚,那身何在。”
落骨生饶有兴趣地看向波纹外扩的寂静水面,露出一抹趣笑。
百年未寻到的骨料,偏偏在盟主即更位的时期出现。
也就是说,当年的偷盗者,要么靠着‘骨’活到了现在,要么,是那件事又被人发现了。
单掌抚入水中,根根通白缕丝从沉底涌上掌心纹。
出乎落骨生意料的是,百颅骨丝之中并无死后怨念,也无生前所迹,如同正常身死者的遗骸残留,亦或,死前无所怨念。
落骨生随手截取一段骨丝化针,二指夹针上斜刺入被击晕的衙首鼻下,提起衣领就是一声低喝:“醒。”
昏沉欲断的脑弦重新接起,衙首猛然睁开无法聚焦的双眼,无神的移向上空。
落骨生隔着衣服掐了一把,道:“附近可有墓葬林。”
“墓葬……墓葬林,”衙首喃喃回道,“沉川上游东十里。”
百首有归,目前所看,只能是谋划者就近而弃。
“走罢,方少主。”落骨生将手上衙首丢下,取出帕子净手而弃,朝沉川来处去。
“落骨生!”
身后方可活悚声高喝,腕间抽剑急急而来,剑刃划过凛冽的剑风,似一股汹涌澎湃的肃杀之气,推浪扑面而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