睥睨了跪在地上的李贵妃一眼,霍宛珠直直向方才她在的首座坐上去,也不搭理她,对景弈渊伸手道:“渊儿,过来让母后看看。”
景弈渊身着月牙色锦袍,头戴白玉冠,垂眼敛眉,看起来懂事内敛,带着碧玲走上前,霍宛珠嘴角含笑摸了摸他的头:“最近在看些什么书?”
“回母后的话。”景弈渊拱了拱手,“儿臣近日看的是《礼记》。”
“是好书。”她亲昵地凑近自己面无表情的儿子,“若有什么不懂,记得多问问先生。”
“是。”景亦渊答应,除此之外便没有多说别的。
霍宛珠对此司空见惯,又伸手来揽碧铃,纤若葱根的五指抚摸在她的毛发上,头也不抬道:“你与小白相处得可好。”
碧铃装作听不懂,竖着耳朵等他回答。
“小白乖巧听话,儿臣与它自然是相处得好。”
碧铃不乐意地扇动了下耳朵,歪过头水汪汪的大眼直直盯住景弈渊,这话说得中规中矩,真是半点都让人挑不出刺来,难道她除了乖巧听话,就没有别的好了么?
母子二人都能感受到它的不开心,霍宛珠心知肚明,碧铃可不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故意安抚道:“就除了乖巧听话?”
景弈渊一直紧闭着的薄唇也微微翘起,眼中也不复之前的冰冷,他虽知道这个小鹿是一贯通人性的,却没想到会机灵至此,还要眼巴巴地等着人夸它。
在头脑中组织言语,他想着要说什么话逗她玩儿。
还未说出口,旁边一道清嗓子的声音响起,妩媚的音调里带有一丝不满。
原来是李贵妃,她还一直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发髻上的金簪流苏也随着因体力不支的而颤抖的身躯摇颤,甚是拂人。
霍宛珠这才像是想起来了似的,收回了对碧铃与景弈渊满是怜爱的眼神,冷声道:“起来吧。”
李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起来,强撑着笑容:“多日未见,姐姐的气色好多了。”
端着茶杯的手一放,霍宛珠淡淡瞥了她一眼:“家母只为父亲生了除我之外的一个哥哥和一对弟弟,本宫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个妹妹。”
没想到会被如此直接打脸,李贵妃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咬着牙根道:“臣妾愚笨,本以为能有幸与娘娘在宫**事一主,所以才……”
“行了。”霍宛珠无奈地摆摆手,一说话就是那副含冤受屈我见犹怜的模样,皇上又不在这儿,她摆给谁看呢。
眯了眯眼,霍宛珠指尖一顿一顿敲在漆红桌面上,敲得李贵妃眼神闪躲,捏着帕子的手捂住心口,她良久方开口:“有话说话,没事儿上这与你无干的重华殿,是来干什么?”
“臣妾。”李贵妃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臣妾是来…”
“是来带走小白的。”她不说话,景弈渊沉着脸低着头,替她说了出来。
瞧瞧,碧铃窝在霍宛珠脚下瞅着他,在心中暗叹,小小年纪就如此稳重,该落井下石之时绝不心慈手软,以后定然大有作为。
见碧铃又拿打量什么的眼神盯着他,景弈渊有些不悦,这小鹿常常这样看他,不知道在肚子里嘀嘀咕咕盘算着什么。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它身上是不是附了个人。
被少年看得发怵,碧铃做贼心虚,眼神闪躲着去看李贵妃的好戏了。
此刻她被人拆穿,面上明显挂不住,干笑着为自己找说辞:“臣妾是考虑到姐…皇后抱病在身,所以替您来照看九殿下,担心他玩物丧志。”
“替我照看?”霍宛珠挑眉间有一丝将门虎女的英气,“是我让你替了,还是皇上让你来的?”
李贵妃嗫嚅着想要辩解什么,霍宛珠却不管这些,又接着问道:“玩物丧志?鹿是本宫赠的,玩是渊儿自己的事,与你一个妃子,半分干系都没有。”
本就气虚体弱,她说得有些累了,端起景弈渊递过的茶杯润了润嗓子:“贵妃若无事,还是自己好好呆着屋里养身子,不要东跑西跑,动了胎气可不好。”
说着,又凌厉地看向她身旁的下人:“愣着干什么,贵妃呆了半日也该累了,还不快送她回去。”
所有的仆人都不敢说话,她毕竟是皇后,就算是不受宠,也是六宫之主,除了皇上,没人有胆子明着不听她的。
无奈,李贵妃自己站直了身,苦凄凄看了霍宛珠一眼,仿若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满腹不甘地走了出去。
见他们出门,霍宛珠依然浅酌着茶,对着屋子里她自己带来的下人道:“你们也出去吧。”
“是。”宫人齐声应道,皇后娘娘私下总将他们遣开,众人已是见怪不怪,俯着身低低退出。
“呼~”,见屋里终于清静了,霍宛珠色厉内荏地拍了拍胸口,面色有些苍白,“真是难缠。”
“母后。”景弈渊走上前叫了她一声,目露关切之色。
“我无事。”霍宛珠捧住他精致得犹如白瓷的脸蛋,眉眼弯弯,指腹摩挲着景弈渊的脸庞,“渊儿要记住,就算是娘亲不在身边,也要拿出你的底气,不要让人欺负了。”
“是。”景弈渊心中一片悲切,娘亲总是说这些话,仿佛她明天就要离自己而去,抓住霍宛珠冰凉的手,“母后一定要保重身体。”
听到他这话,霍宛珠笑了笑,却抑制不住地拿手帕捂住嘴咳了起来,呼吸平稳后,趁景弈渊不注意,用手帕抹了抹嘴角,随后将那一块捏在手心。
这一切如何能逃得过早慧的九殿下的目光,景弈渊定定望向她的掌心,连尊称都忘了叫:“娘亲手心,藏的是什么?”
霍宛珠神色有些慌张,急忙用袖口往手上遮:“没什么。”
她骗人的本事这样差,连碧铃都看出来了有什么不对,更何况景弈渊,他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至指尖发白,低垂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哀痛,最终还是缓缓抬起头:“如此,母后记得平日里好好歇息,莫要为儿臣的事操心。”
“知道了。”霍宛珠弯下腰,毫无血色的唇角弯起,“渊儿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是。”这一次景弈渊虽只回答了一个字,却有万钧沉重。
饶是碧铃神经大条,也感受到了气氛不大对,况且从霍宛珠进门那一刻起,她再一次看到了她周身光芒的浅淡流逝,看来霍宛珠,的确是情况不妙。
若她再给她喂一次血的话,会不会好起来?碧铃心想。
转瞬她又打消了自己这个想法,如今的事已经证明,她的血虽然能够起死回生,救人于气息奄奄之时,可却治不了病根,不然霍宛珠何至于还是回到了原样。
碧铃心中苦闷,早知如此,她待在无尾山的那千多年,就应当认真修炼的,也不至于如今什么事都做不了。
她想得认真,连霍宛珠跟景弈渊在叮嘱些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她要离去的脚步声响起,碧铃才如梦初醒,跟在霍宛珠腿后,眼巴巴看着她。
知道碧铃在想些什么,霍宛珠蹲下身,将她从头摸到尾,附在碧铃耳边小声道:“替我照顾好他。”
得亏碧铃不是人形,不然她真能一下哭出来,霍宛珠都这样了,想的念的还是年幼的景弈渊。
看到一向见人就欢喜的小白都伤感成这样,霍宛珠只觉得鼻头发酸,勉强笑道:“我只是有些累,等过段日子好了,自然会与你一起玩。”
不能哭,碧铃在心中告诫自己,活了千把年,在两个凡人面前溜了泪,多丢人。
最终她还是不舍地在霍宛珠手心蹭了又蹭,看着她在宫女搀扶下离开的孱弱背影,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李贵妃回了自己宫中,气得将桌案上的东西一扫而空,不复此前在重华宫的委曲求全,布满粉脂的面颊因咬牙切齿而有些狰狞:“她霍宛珠不过仗着家中权势和皇上昔日那点儿情谊,一个病秧子而已,有什么好威风的。”
“娘娘息怒。”李贵妃的贴身丫鬟碧荷顺势跪倒在地,“当心动了胎气。”
深吸一口气,李贵妃又想起霍皇后说话时的不屑,以及那头白鹿满脸看戏的模样,目眦欲裂:“我就不信了,本宫不过是想要一头畜生,还有得不到的。”
景帝那里自然是不能说的,他已经被她闹得烦了,李贵妃握住拳,修得晶莹剔透的尖长指甲抠入掌心也毫无察觉,目光定定向前望去,充满势在必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点也不想写宫斗啊摔
(╬ ̄皿 ̄)=○#( ̄#)3 ̄)
一定尽早出宫谈恋爱,开学已经够让人痛苦了还要写宫斗这么复杂的东西干什么!营养跟不上!脑细胞都不够用了!
对啦,本文已经开始日更了哦,每晚两点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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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色厉内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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