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尴尬而诡异的氛围中，我拉开谭思夏边上唯一一把空椅子坐下。
这个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的女生，此刻哭丧着脸，带着几分稚气的五官染上几分茫然。
因为平日里展现出来的情谊，见她这副样子，我下意识去找肖贺，却见他仍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左右滑动着嘴唇，摆明了对一切都无所谓。
我打开通讯器，把屏幕调成仅自己可见，给谭思夏发消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睡得太死了，完全不知道。
等她回消息的间隙，我又悄悄抬眼观察着其他人。
这可是我们认识以来头一次，大家这么严肃的聚在一起。没有了假装的和睦，没有了欢声笑语，这一刻，我们都不再是渴望人气的节目嘉宾，远离了镜头和聚光灯，在一间灯光昏黄的餐厅里，露出了普通人的那一面。
难不成，节目规则突然更改了吗？第一名的奖励变了？还是说，第二名第三名也会有奖励了？
可这种事，不是应该自己躲起来悄悄琢磨吗？
也并非每个人脸上都有躁动神情。毕竟，有的人经历够多，不会为这种事表现出担心；有的人，则无需担心。
梁淮属于前者，他麻木着一张脸，双臂抱在胸前，俨然淡泊名利的样子。
宋霜便应该是后者。
宋霜…
等等。
宋霜呢？
我看了一圈没见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又数了一遍。
算上我在内，九个人。没有宋霜。
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是谭思夏发来的。
我看着她聊天框旁边那个红点，突然有点不想点开，仿佛那里藏着一个超级大炸弹。
桌上终于有人打破沉默，是韩悦。
“所以，节目还能播下去吗？”
她话音落定的同时，我点开聊天框。
谭思夏告诉我，宋霜被抓了。
因为被查出来曾经购买过基因优化的疗程。
我一下子有点儿发懵。
昨晚漫步时她手心汗液的触感此刻似乎还在我掌上温热，提醒我那是一个多么青涩，多么专注于梦想的人。
我和宋霜算不上熟悉。名利场间，不可能有多么熟悉的关系。而且我因为太早工作的缘故，不怎么在学校，因此和同龄人没什么话聊。除非我一眼认定很想接近的人，其余皆不会花功夫去了解。
她身上乖顺、死板而安静的气质，让我生不起兴趣。因此我俩不过两个多月彩排的点头之交。
此时，我却第一次为一个同事而感到心中震颤。
“怎么会？顶多改改剧本而已。”肖贺见韩悦真的有点着急了，把头偏过去安慰她。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嘉宾就算了。可她背后是天纵啊！天纵是千古建城项目和我们节目的大投资商。
她爷爷是天纵的二把手，现在绝对也摆脱不了一顿严查。要是最终查出来整个家族都烂掉了，那不是摆明节目组有问题吗！这还怎么播啊！”
一个扎丸子头的女生觉得肖贺太理想化了，愁眉苦脸道。
而我却突然想起那日，同宋霜一道上泊茶楼吃饭时，她侧过脸去，说自己要做艺术家。那句清脆而坚毅的话语，在现在看来，荒唐又恐怖。
“投资商烂掉是投资商的事啊，关节目组什么事啊？换人不就行了？”肖贺撅起下嘴唇，一边眉毛毫不在意的扬起，“千古文旅这么大的盘子，群峰这么牛的合作伙伴，你觉得可能会没人来投吗？”
“肖大少还是懂得多啊！”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恭维着，“那照这么讲，我们都可以放心回去睡觉了？”
“唉，我还是觉得…这可是好难得的工作机会…别到时候…”韩悦依旧愁得不行，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
肖贺下意识抬手过去，最后还是将行动化成语言，缓声道：“你相信我，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便半搂半扯的将韩悦拉起来，摇摇摆摆的离开了餐厅。
而在我身侧，谭思夏也终于抬起了鸵鸟般的脑袋，一脸怨恨的盯着肖贺离去的背影。
肖贺这人真是神奇，一副吊儿郎当的形象，硬是能在这种时候让大多数人信服。
见他那么无忧无虑的走了，有几个人便也懒得坐下去。反正，如果没有了共同的麻烦，大家本来也没什么话题可讲。
五分钟后，餐厅里只剩下我和谭思夏了。
她耷拉着肩膀，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双目毫无神采。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把椅子朝那边挪了一点，问她。
谭思夏摇摇头，咽了咽唾沫，我看见她眼眶红红的，大概快哭了。
“我要回去了。一起吧？”
她仍旧摇头，让我先走。
“这栋楼就我们几个人住，这层楼更是没有人。我一走，就只剩你一个了。不害怕吗？”
她没回答。
我于是只能维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没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我错觉餐厅光线都变暗了，她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肩膀上下耸动，一开始只是低低抽泣，后来索性放声痛哭，原本清亮的嗓音也变得沙哑，崩溃的情绪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我起身从桌子中间的圆盘上拿来一盒纸巾，抽出几张以备不时之需。
过了很久，见她尝试抿起上下嘴唇来止住抽泣，我递过纸巾，听见她说：“小沈，你知道吗，宋霜很可能会被判刑。”
我当然知道。
基因优化的相关禁令可是联盟法律里早就有的，只是之前一直没抓到过这方面的罪犯而已。
她见我不语，又开口了，语气里充满憋屈和不甘：“之前从来没有人因为这个被抓过。虽然一直有相关法律存在，但照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这回突然就把她给抓了？”
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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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变故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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