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房子塌掉的事情,第二天一早就在醴县传开了,大家听后是纷纷摇头,“这位魏大人,怕是也待不了几天了。真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县令。”
而魏知然果真是在收拾东西,他决定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个破地方。
老陈和阿苏一边帮着收拾东西,一边忍不住劝两句“魏大人,要不您再多待两天?您这才来了六天,就走了……”
“不待不待不待!这里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茅厕臭的要死,床也硬邦邦,吃的比以前我家大黄都差,特别是云渺渺那个死丫头,天天气我,我要是再留下来,我就叫她姑奶奶!”
魏知然气呼呼地将东西一股脑往包袱里塞,先前那些碎掉的东西他也捡起回来,都要带上。
结果,硬是装了两个大包袱。
老陈和阿苏两人刚抬着包袱走到院子里,就看见云渺渺迎面走来,手里拿着一根扁担。
“听说大人要走,我特来送行,还给大人带了个好物件,给。”
魏知然接过扁担,一脸懵地晃了晃,“这是什么东西,很值钱吗?”
“大人,这是给您挑东西用的。”阿苏拿过扁担,将两个包袱一边挂一个,弯腰抬了起来,还转了两圈,语气轻快“魏大人您看看,这样会省力一些。”
但魏知然并不领情,他一把抽出扁担,正准备扔掉,转身看到云渺渺的眼神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顺手丢在了脚边。
“你让我像个挑夫走卒一样,扛着包袱到处走,绝不可能!我要马车,来人呀,快去给我找辆马车来,要能放条几,里面的帘子颜色要紫色的,双层,一层薄一层厚,还有,车夫要是熟手,免得颠簸。”
他说完,老陈和阿苏面面相觑,一脸犯难“大人,整个醴县除了黄老爷、曾员外和夜老爷家是真的找不到这样的马车呀。他们那等人家,就是县衙的面子也不会给的。要不小的给您找辆驴车?”
“我才不要驴车,我就要马车,快去找。”
云渺渺实在是看不下去,她俯身捡起扁担,拦在前面。
“大人,说了没有马车就是没有,你为何要为难两位大哥。”
魏知然担心又挨打,往后退了退,态度却依旧强硬“我不管,我就是要马车,现在我还是县令,你们就要听我的,今日若是找不来,他们两个都要给我走。”
“这……大人,您别着急,我们这就去找。”老陈说着,就招呼阿苏出去。
却被云渺渺拦住了,“陈大哥,你们不要管他,他要马车,就自己去找。”
“算了算了,云姑娘,我去找找肯定是有的,大人来一趟也不容易,人生地不熟的,怎么说都算是客人,我们不能跟大人生气。”
一番话倒让魏知然有些感动,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立马又恢复了原样“云渺渺你这个臭丫头,怎么和我说话的,我要不是还穿着官服,真的会打你。让开,回你的破酒铺,卖你的酒去。”
“哼,官服?魏大人,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县令,那你来这几天到底做了什么事?先前几位大人多多少少为醴县做了些贡献,你呢,来几天发了几天脾气,陈大哥他们每天那么忙,还要围着你转,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来当官的,是体验当官的生活吧。你这样的县令,走了也好,至少我们还有个期盼,或许能等来一位好大人。”
云渺渺说的时候,眼神有些黯淡,她把扁担立在一边,转身出了院子。
“她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的神情,竟让魏知然有一些失落。
老陈听后赶紧解释“大人,您不要生气,云姑娘呀,只是担心这里的百姓,我们醴县前前后后,换了不下七个县令,最长的就只做了不到一年,很多事情发生之后,根本没地方解决,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那关云渺渺那丫头什么事?”
“大人有所不知,云姑娘,有个弟弟的,前些年,塘心街有人打架闹事,本来是要报官的,可那时候刚好县令爷走了,县衙上下也没几个人,到了也管不住,那孩子去送酒路过,被误伤,后来人就没了。因为这件事,云姑娘比谁都盼着县衙能来个管事的。”
老陈说完,叹口气,急急忙忙出门找马车去了。
魏知然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心情复杂。
有那么一刻,他是想着做一个造福一方的好官,可他也知道,自己肯定不是那块料。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些放弃,免得到时候让人失望。
晌午之后,老陈果真找了一辆马车,虽然也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却也还算宽敞。
上车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县衙,很快就钻进了车里。
“大人,一路保重。”
马车缓缓向前驶去,魏知然看着外面的街道,竟觉出一股悲凉。自己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出了城门后,他才想起来,身上好像没有钱,就赶紧再包袱里四处翻了翻,幸好,还有个银酒杯,虽然舍不得,但他才不愿意被人说是白坐马车。
将银酒杯拿在手里捏了捏,终于还是忍着痛递了出去“我身上没带钱,就拿这个银酒杯抵车钱。”
没想到车夫看也不看,笑着说“大人还是自己收起来吧,钱啊,已经有人付过了。其实我不愿意跑这一趟,可是云姑娘也来找我说,那我自然是要答应的。毕竟,我还等着喝她酿的新酒了。”
魏知然拿着酒杯愣在那里,他不相信。
“你是说,云渺渺找你来送我的?”
“对呀大人还不知道吗?钱也是云姑娘付的,一两银子,您呀肯定不觉得贵,但云姑娘他们,要卖上百碗酒才能挣得。其实,若这马车若是自己的,钱我是定不会要的。”
她竟然出钱给自己雇马车,为什么呢?她不是很讨厌自己吗?不过,他可不想欠着这个人情。
“你把酒杯拿去,钱替我还给云渺渺。”
车夫摇摇头“大人,云姑娘做事说一不二,我还她肯定是不会要的。您别怪我多嘴,其实您刚来的时候,大伙还是很高兴的,您看起来斯文有礼,都想着肯定能治理好醴县,谁曾想,嗐,说到底,是我们这个地方差,留不住人。您这一走,下一位,也不知道来的是谁。”
魏知然缩回马车里面,听着车夫在外面絮絮叨叨,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你觉得,我能做一个好官吗?”
“大人的问题倒真是把我难住了,这哪里有个标准。您坐好了。”
傍晚时分,云家酒铺前的灯笼挂了起来,在风中微微摇摆,旁边的迎春花也摆着腰肢,春夜迷人。
云渺渺和爹爹正将新酿的酒搬进屋里,一抬头看到黑漆漆的前院,微微怔了一下,回过神后,又继续干活。
“渺渺,因为那一两银子,你要辛苦很久了。爹爹记得,你想买一身新衣裳在花朝节穿,只怕是实现不了。”
“不妨事的爹爹,衣裳什么时候都可以买,我还有新做的都没穿。爹爹夜里常常咳嗽,我明日再去抓几副药。”
云渺渺说着,上前拉开他“好了好了,爹爹快些进去休息,我一个人搬就可以。”
“那怎么行,还有这么多。”
“爹爹放心,我说可以就可以。您看看,我多有劲,您快些进去把药喝了。”
云霈还想坚持一下,还没开口就剧烈咳嗽了起来,没办法,只好转身进了屋。
院子里变得异常安静,云渺渺正抱起最后一坛酒,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道“臭丫头。”
她扭头一看,竟然是魏知然,有些愕然,“你不是走了吗?”
“我从来不欠别人的人情。”他走过来,“雇马车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一次算是我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
云渺渺没理会,抱着酒坛继续往前走。
“怎么,你不信,我告诉你,其实我天黑就回来了,你看看,我连字据都立好了。来来来,快,画个押。”
“画什么押,我又没做错事。”
魏知然一脸不解“什么跟什么,这是欠条,你看看,上面写着,府衙欠云家多少钱,我,欠你一两银子,你写个名字就行,免得说我们赖账。”
“我不写。”
“这是为你好,快写快写。”
魏知然将她手里的酒坛抢过来放在一边,又拉着她来到县衙大堂,递了毛笔过去“写呀。”
等了半天,云渺渺只是捏着笔,就是不写。
“哎呀你还有什么顾虑,这都白纸黑字写着,你自己看看清楚,难道我还能诓你不成。”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签。”
魏知然有些急了,他真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姑娘家脾气犟成这个样子,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不就是写个名字,用得着想这么长时间吗?你又不是不识字不会写。”
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似乎是想到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会真的不识字吧。”
云渺渺有些生气 “谁说的,我识得的。”
“好哇。”魏知然随意指了一个字“那你说说这个怎么念?”
“我不念,反正我就是识得。”云渺渺将毛笔一放,“有没有字据,你们欠的钱别想赖掉。”
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魏知然在心里盘算“生气了?肯定是不识字,等着,我就是要揭穿你。”
到晚上的时候,问题来了。
县衙前院的房子塌了,修葺需要很长时间,这之前,需要帮魏知然找一个去处。
老陈和阿苏出去寻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地方。
“要不大人先去云姑娘家住着?后院和前院结构差不多,也有三间房,我先前看到正好还空着一间。”
“让我和那个臭丫头住一起?我不去。”
“可是大人,这大晚上的真的找不到呀。难不成,大人又要去小的家挤着吗?”
魏知然自然也不想再去他那里,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屈服了。
倒是云霈听后,当时就答应了下来,还忙前忙后帮着收拾。
魏知然进屋后,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里,等云渺渺铺完被子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说道“云渺渺,以后我不叫你臭丫头了。”
“你想做什么?”
“我决定,叫你小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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