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心有时也会笑话自己愚蠢。
林依心错估了他们的实力,低估了他们对自己的厌恶程度,还高看了对方的道德修养。
仿佛回到了被夜泽教训的那一天,林依心被他们紧紧地包围在场地中,宛如一只被困囚笼的小兽,术法和冷兵器的攻击如雨点般密集,林依心只得用上了更多的灵力来挡格。
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近对方指挥官的身体,每每到了紫发少女跟前,对方就跟一片被风吹跑了的鸟羽一样轻飘飘地飞走了。
他们在耗着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林依心神色一冷,漆黑的眼底出现了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渗人杀意——她总是会认真对待一些事物,包括回应他人的恶意。
把困兽耍得团团转的队伍中有人露出了得意神色,可一对上林依心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时,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灵力流的阻力更大了,没过多久,这个少女就会因为灵力枯竭而倒地不起,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收敛了一下攻势。
下一秒,他们目睹短发女孩分神朝身边瞟了一眼,冷兵器不断触碰的声音掩盖了她的喃喃自语,他们只听到了一句:“你来啦。”
她怎么还有闲功夫装神弄鬼?她身边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身形高挑的黑衣人莞尔一笑:“我能把他们都杀了吗?不能对吧,那为什么还好让我上到这种地方?”
林依心抽刀挡下来自后方的偷袭,根本没心思看夜泽一眼:“您倒是行行好,想个法子把这些人都淘汰了吧,他们故意把我耗着,死不了,肉也疼啊。”
夜泽掩嘴轻笑:“那你武器借我?”
“先说好了,不许乱杀无辜,不许破坏建筑。”
一身煞气的白皮青年露出了个极其乖巧的笑:“好好,我都答应你,我最听你的话了。”
众目睽睽之下,略显狼狈的短发少女把自己的刀抛了出去,众人皆是一惊,下一刻,漆黑的刀在空中划了个圆满的弧。
无人看清场上蹊跷,她的五个对手居然都瞬间倒地不起……观众的欢呼声炸开来,如雷贯耳。
林依心许久没这么累过了,她弯腰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就跟条大夏天在外跑了十几公里的狗一样。
缓过气来的林依心捡起黑刀,插入刀鞘,她缓步下场。根本没发现场上五人皆是脸色苍白,痛得冷汗直流,蜷缩成一团的身子全都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观众席上的韦恩斯和其余没有上场的四名队友全都愣住了。
“这不可能……法尔曼!”
医师和黑袍青年直接从观众席上飞了下去,医师伸手探向其中一名队员,荧光亮起又熄灭了,他随即又逐一检查了其余四个队员。
最后,他的脸色也跟着变得煞白:“他们……他们身上没有伤口……”
韦恩斯面色阴沉:“没有伤口?那他们为什么会疼成这样?”
法尔曼摇了摇头,这位医术天才的实操经验仅限于医治这支启明星一般的团队。
“我不太确定,可能还需要请一下帝国的医师……”
“你觉得是什么?现在就说给我听。”
“对方那一刀……可能切到了他们的灵魂。”
韦恩斯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他甚至露出了奇怪的笑:“你是在开什么玩笑,我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有这种能力。”
言罢他站起身来,四下环视了一圈:“好了,趁易容的术法还没有失效,尽快返回吧。这次回去免不了要被院长臭骂一顿了。”
另一半的林依心的状态算不上好,她怀疑夜泽那一刀也波及了自己。
她踉踉跄跄地走进通道里面的,不知为何,通道内部空无一人,她的队友也不见踪影。又是几步迈出,她跪倒在地,疼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冷汗顺着颤抖的脖颈流下,没入已经痛到失去其他感觉的胸口。良久,她慢慢地支起身体靠在墙边,大气也不敢出,她伸出打颤的手,探向了自己胸前:一把、两把、三把、四把……没有实体的刀剑被她握住了剑柄,拔了出去。
这个怪物就这样狼狈地窝在了这条漆黑的通道内部,像是一条濒死的狗。
【很疼对吧。】
疼……她非常怕疼,她最怕疼了。
【生不如死?】
……不能死。
【是的,但确实是有很多人想置你于死地。】
……
林依心意识已经有些迷离,她没有再问话,继而调出了游戏界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虚空中摸出了那张卡片。
那位话里话外都沾染着杀意的人倚靠在洞穴内部等待着自己的死亡,卡片的边缘开始崩解……
为什么会这样,林依心忍着剧透,将卡片贴近胸口,重新闭上了眼睛。
孤独与冷寂蔓延在那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微弱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身上,他强撑着不要失去了意识,最终如约到达了那个约定好的地点。
好在……最终还是赶上了。
模糊之间,他仍然能听到那几个叛徒追上来的脚步声。
“原来你躲在这种地方,怎么,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没力气反抗了?把药给他喂了,别让他现在就死了,我还要问他话呢。”
“告诉我你把灵源放在了哪里?把属于我们的■■交出来。”
【身为第一位领主,你策反她们,就是为了取我而代之?】
“策反?喂喂,你算什么东西?你从那堆愚民脚底爬过的时候,你的尊严被他们践踏的时候,你可曾有一瞬被他们认可过,你什么也不是?”
“这个眼神,你竟然还有力气瞪我,来来,就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把东西藏在你肚子里了,你们几个,也过来吧。”
【第一刀刺穿了肺;第二剑切断了血管;第三刀卡在了肋骨中;第四剑命中心脏。】
【掏心挖肺……他们搅碎了我的内脏。】
【但我没有死,我也不能死。】
【我在等一个人,祂请求我,再等一等祂。】
【千万年间,我一直在等,在等着一个人能替我拔出我胸口的四把凶器。】
【千万年间,我一直在恨,恨背叛者,恨逃避者,恨契约者,也恨我自己。】
【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容忍,我为什么会失去一切,我为什么要和祂一样愚昧地苦苦死守,这样下去还有没有结果。】
【千千万万个日月,千千万万颗晨星,千千万万个踏入这个洞窟的人,都没有我要的答案……】
【——】
如潮水一般的幻觉在她脑子里面冒出,林依心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疯魔,她拔出了最后一把刀,四把早已经锈蚀的兵器出现在她面前,连带着鲜红的血液,喷撒了一地,但这绝对不是她的血,就着地上那片尚存光亮的方寸,她看不清自己隐隐涣散的瞳孔。
夜泽的卡面彻底崩解。
而林依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垂着头,像是累极了,也像是在看地板上的四把凶器。
“……第一位领主……穹顶?”
痛楚渐渐褪去,而她抬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队友,两个高挑的青年站在灯光下,就这样望着她。
通道的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她一步步走了过去,最终到了二者的跟前,笑了笑:“你们站在这里多久了?现在,请给我让路——“
伴随着陡然增强的灵压,黑刀出鞘,快到让人无法反应,自右下往上,二人的胸口被划开,血液喷涌而出,两人才如梦初醒。
“她不受幻术影响……这不可能!”
“先撤!”
“**,根本跑不动,唔——”
又是一刀自颈间划过,血流如注时,男人的余光瞥见同伙早已倒下。
她的两个“队友”瘫倒在了地上,她要就此酿成大错,她要就此成为疯魔,她就这样子提着刀,跨过了异教徒的尸体。
林依心怀疑自己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否则刚刚为什么没有听到这么吵的呼救声。
但是现在不要有人来拦着她,她的手已经失控了。
离开角斗场,火光四起的城邦之中,是四处逃串的平民,那些来历不明的黑袍人,专挑今天来参加选拔的年轻队伍下手,面前的石砖上面滴落了几滴血迹,她看得有些恍惚。
突然,不远处一个人发现了她,囔囔了一句:她在这里!
魔界语。
林依心的脸已经挤不出其他多余的表情,除了阴冷,她不带任何情绪,刚从巨大的痛楚中缓过劲来,进入了满是屠杀者的炼狱,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刀挡下了袭击者的攻击,但是她已经筋疲力尽了。
为什么要杀她?
我会死吗?
林依心突然好奇起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她在把那人一脚踹开之后,收起了佩刀,伸展开双臂,似乎在说:来吧,想杀就随你们。
那几个魔界人谨慎地对视了一眼,开始飞速向她逼近——
剑刃在距离她的脖子不到五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股寒气至林依心后背袭来,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瞬间头皮发麻。
一簇簇冰棱拔地而起,贯穿了一个个袭击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子突然软了下去,背后那人把她接住了,面露惊慌地看着她:“你身上没有伤口,但是你的状态不对,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累。”
还很疼。
一堆问题摆在面前,自己分明是极其想要解开它们的,但是偏偏求不出结果。说不清是身体更累一些,还是心里更累一些。
梦幻把林依心拦腰抱起:“我们回船上。”
林依心仰头看着变得阴沉的天空,注意到身侧突然出现的审判庭成员,低声道:“幻界,是不是要变天了。”
梦幻没有说话,他只是把林依心搂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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