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来乍到

蒙眼的黑布散落,眼前的黑暗骤然消逝,耀眼的白光将宋希包裹起来。

眼前瞬间从一片黑变为一片白,从一种失明到另一种失明。

终于,在适应了这道强光之后,她才看清了这里的环境。

周围是一片纯净的白色长廊,白色之下是金属的瓦砾的浅灰,浅灰之下暗藏着咸腥味的血色的红。

一种穿破死寂空气的金属撞击声从远处传来,颤动着宋希的心脏。

她不由得抱紧了手里的小丑玩偶。

男人是从走廊尽头走来的,像是穿过了千年的时空,就为了宋希到来的这一刻。

那骇人的金属撞击声从他站定而消失了。

来人的容貌如画,在四周强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他的眸子是浅灰色的,看着你的时候好像透过你在看向远方。他的气质更为独特,如神明一般不染凡尘,高贵冷漠。

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的脸色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眼神里空无一物,却又实实在在地落在了宋希的身上,他的声音也如沉底的石头,平静,沉静。

“你是怎么进来的?”

俊美如斯,却也冷漠如如斯。

“我……我不记得了”

宋希的声音很小,但在这样的环境中也让人听得真切,她用力抱着手里唯一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东西——一个随处可见的小丑娃娃。

她确实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物了,但她清晰地记得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又为什么忘记一切。

她说:“我献祭了自己的记忆,获得了一张这里的入场券。”

男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我知道啊,”宋希笑着,表情和那个小丑一模一样,“这里是‘艾莎疯人院’。”

顾名思义,是疯子们的聚集之处,精神病人的抱团取暖之地。

这里的人大多不为世人所接受,只有在这里,才能有那么一丝丝归属感。他们被迫来到这里,但却都渴望着逃离。

一声轻笑,林川俯下身与宋希对视,眼底似是嘲讽:“真是可怜的女孩。"

“献祭记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愿你能在这里活下去吧。”

活下去?宋希收了笑容,歪着头睁着她那双乌黑深邃的大眼睛:“这可是医院啊,为什么要这么说?”

林川没有回答她的话,自顾自继续说着:“记住,不要相信这座疯人院里的任何一个人。”

宋希愣了愣,追问道:“包括你吗?”

似乎没想到宋希会这么问,林川被逗笑了:“当然包括我。”

“那你刚才的话我只能信三分咯。”宋希吐了吐舌头,她此时已经完全放松那个下来,丝毫没有刚刚踏入这里的恐惧感了。

林川淡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喜的诧异,转瞬即逝,他无所谓地摆摆手:“随便你怎么想。”说完,他用手指向宋希身后的那虚掩的病房门,“那里,就是你的病房了。”

“晚安,76号病友。”

顺着林川手指的方向,宋希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病房,她刚要道谢,就发现那个气质独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真是奇怪啊。

宋希摇摇头,不再细想,迈步走向自己的病房。

病房里的设备简单而陈旧,一张简单的床铺摆放在房间正中央。里面消毒水的气味很浓,似乎是刚刚打扫出来的新房间。床上铺着简单的白色床单和被子,床头柜上摆放着几本早已泛黄的折旧的书。

这就是这间病房里的一切了。

宋希除了手里的小丑玩偶以外,什么也没带。她只需要把玩偶放在床头上,就算是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行李。

小丑火红的嘴唇裂开,扬起大大的微笑,这让她莫名感到安心。

宋希感觉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流失得更快了,仅存的记忆告诉她,这个玩偶,在她心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而她执意来到这里,也是和这个玩偶有关。

来不及等她细想,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天空,照亮了病房内的一切。闷雷炸响,似有雷霆之势,宋希被吓得打了个寒噤,迅速钻进被窝,用被子裹紧自己。

又是一声炸响,倾盆的大雨落下,那磅礴之势似是要把一切淹没。

宋希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怕打雷?”林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病房门口,看见宋希的模样,他只是皱了皱眉。

看见突然出现的林川,宋希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是自己进来这里遇见的第一个人。

她把自己裹得更紧了:“这么大的雷,你不怕?”

林川无视她警惕的目光,来到窗前,朝窗外望去。

“这里……”他的声音隐约透露着一丝兴奋,“很久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

宋希睁大了双眼,好天气?这是什么脑回路?

看来人真是不可貌相,既然都是疯人院的病人,就不能用正常人的目光去看待他了。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宋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她发现,窗前的身影不见了!

林川……不见了……

真是见鬼了!

卷起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宋希壮着胆子来到门外的长廊上。

“请问有没有人啊?”

求救的声音回响在这条长廊上,只听见淡淡的回音在回应着她。

宋希这才发现,这里怎么这么空旷,这么安静。

周围一切活人气息都不复存在,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宋希低下了头,把自己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她的目光锁定在自己的脚尖上,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去。

雨一直在下,淅淅沥沥,绵延不绝。

突然,宋希停下了脚步,她好像察觉到什么,蹲下身子,用手去触摸脚底下这冰冷的地板。

一下一下,宋希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传递到她的手掌上。

不对,这不是她的心跳声。

是从地板深处传来的,如电流一般,正在沿着她的手臂,迫使她的心跳与之共鸣。

“啊——”一声尖叫从宋希的嗓子眼钻出来,不断有回音冒出,整个走廊上都是这声凄厉的叫声,回响不停。

就在这不间断的叫声中,宋希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宋希是在自己的病床上醒来的,雨已经停了,但昨天那种惊悚的感觉还留在自己的心里,让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这间疯人院,有呼吸,有心跳,它是活的!而且,可以影响到她。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另一只手抚摸着床头的墙壁。

这次,她只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难道昨天是幻觉么?不对,宋希很确定昨天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里的秘密,看来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你醒了?”冰冷的声音又一次从门口传来。

宋希被吓得收回了手,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皱起眉头:"你......你怎么?"

“我怎么了?”林川往里走了一步,冷笑着背手锁上了门。

修长的身影带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他的眼神让这座病房的温度降低了不少。

宋希缩了缩身子:“没……没什么。”

她本想说昨天要不是你突然消失,自己也不会被吓得失去意识,但林川不善的目光,让她有些警惕了。

“你昨天的叫声引来了那群护工,”林川的声音放缓了些许,但却依然平淡,“差一点,我就能逃出去了。”

听到这话,宋希瞬间直起身子,逃出去?

所以,昨天林川突然消失是抓住了时机逃离这里?

她把目光投向昨日林川最后消失的地方,微风吹起窗帘的一角,那里阳光洒落,投下一片温暖的阴影。

蓦地,宋希终于是想明白了,自嘲地笑了笑。

“怪不得我来这里第一个见到的是你,我的房间你早就踩点好了吧。大雨天,果真是一个好天气。”

林川迈着步子来到了窗前,像昨天一样向窗外看去,眼里情绪晦暗不明:"只有你的病房是监控的死角。"

“很快就不是了,”宋希的声音微弱,有些没有底气,“很快就会装上新的监控。”毕竟,发生了这种事,医院又不傻。

听见这句话,林川没有反驳,应该是默认了。

“你为什么要逃离这里?”

宋希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她坐在床上,弯曲着膝盖,双手抱臂支在膝上,她歪着头,把一侧脸庞埋在怀里,大大的眼睛里仿佛被抽离了灵魂。

“我不理解。外面的世界融不下我们这种异类,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好好生活呢?大家都是同类,生活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林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换了一个问题反问她:“我也真是奇怪,‘艾莎疯人院’的流言那么恐怖 ,这里的人都拼了命地想要出去,只有你,拼了命也要留下来,图什么呢?”

两人都没有回答彼此的问题,但又都说服不了谁,只能在沉默的空气中无言着。

本来被打断了逃离计划的林川应该生气,但他突然觉得不应该将这个错误强加在宋希身上。他见过了很多初来这里的人,每个人都信誓旦旦能够与这座疯人院相安无事,但只要见识到了这里的诡异之处,又都哭着喊着想要逃离了。

毕竟这里确实如传言中所说,可以将所有人心中所想真实化。有人趋之若鹜,只为了见心中所想之人最后一面,这种人是相思病的疯子;有人跪地恳求,要自己所惧消失,这种人是愧疚的囚徒,更是脆弱的疯子。

他们以为这里是药,却不知,这里是毒药。

只是不知道宋希,“76号”病人,在这里能撑多久呢?林川收了这无味的思考,又开始盘算着下一次逃离了,他来到门前,离开之前,他只留下一句话。

“76号,你很有趣,我叫林川,你也可以叫我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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