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抽血之前,季谈就问过西糖,自己提供血液是否会有事。
西糖当时是这样回复的:“当然没事,你是天生地养的孤寡Alpha。除了父母,A该有的一切你都有。”
季谈知道它说的是自己的这具身体。为了适应世界,或者说为了避免破坏平衡,他应该并没有以原身穿越。
不过他多问了一句:“那我本来的身体在哪儿?”
应该有好好保存着的吧?
结果此话一出,西糖反而诡异地沉默下来。季谈感到不妙,他顿了顿,再次发问:
“我的身体,不会是没了吧……”
西糖还是沉默。它的沉默简直震耳欲聋。
季谈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在这折磨的等待中,他已经脑补出自己不可言说的悲惨遭遇 。医生抽血的时候,他都神思不属。
结果在刚抽完血时,西糖马后炮地来上一句:
“在的。”
“草!”季谈忍不住爆粗口。这绝对是故意的吧?
医生倒是被吓了一大跳,他满脸茫然地看过来,季谈连忙摆手,说自己只是精神病又犯了。
听他这么说,医生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加诡异了。
等出了诊所,西糖才慢悠悠开口:“我刚刚在处理一些事。”
“我不听你狡辩,你就是故意的。”
“好吧,我是。”西糖大方承认。又说:“你能怎么样呢?”
季谈……当然不能怎样。
总不可能把西糖从脑子里揪出来,打一顿吧?它真的有实体吗?或者说,真的有痛觉吗?
季谈觉得它没有。
既然对西糖没辙,他也不想给自己徒增烦恼,就转移话题道:“还在就行。”
“嗯。”西糖沉默了一会儿,它似乎经历了一番挣扎,终于问出口:
“昨天子系统给你发布的任务,我不知道。”
季谈愣了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不是我的意志。”
“很严重?……你不是说那是你的本源?反正都是你。”
西糖不吭声。良久后,它轻声说:“不一样的。从现在开始,我会尽量出现,陪在你身边。直到结束休眠。”
季谈发觉出它的异常:“那休眠结束呢?你又舍得你的能量了?”
还是说,只是不信任自己的子系统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休眠结束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但子系统的行为和我的意志产生了割裂,以防万一,我会暂时关闭它的权限。我不希望这趟旅途因为不可知的因素出现意外。”
更何况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它的语气严肃又认真,似乎就算扼杀的是自己的本性,它也没有一点犹豫。
季谈忍不住说:“至于吗?”
“你只是忘记了。但过去的事情,我会替你记住。”西糖说,“就算它是我的子系统,那也不是完全可信的。”
“它是我的眼目。但我也曾是别人的眼目。”
“因为你,眼目背叛了它的主人。”它的声音像是夹杂着沙砾,磨砺得季谈耳膜发疼。
“我绝不允许此事重演。”
————
季谈找了一个去第四区的顺风车。因为离开诊所时还早,附近的学校传来钟声,他数了数,现在下午三点。
西糖说了那些话后,季谈问它什么叫‘眼目背叛了它的主人’,它却怎么也不愿说了。
“一旦解释,就无法避免提起从前。”它这样说。“你的失忆是意外,也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你想和过去割席,就不要有太强烈的好奇心。”
“可是,只有你记得过去,会不会太不公平?”季谈说,“你很了解我,而我对你知之甚少。”
似乎是没料到季谈担心这个,西糖卡壳了半天,像是宕机了。
但过了一会儿,它慢慢回答:
“我能感觉到,你现在这样更快乐。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我们不同。我和你并非人情往来,我们利益相关、休戚与共。”
“我有漫长的时间,让你来了解我。”
这是它最大的,也是无可替代的优势。
季谈沉默着不再多问,他将注意力放在怎么去第四区上面。
在太阳难以照拂的地方,常常会有顺风车。不过他点兵点将点到的那辆车,似乎是个私家黑车。
季谈爬上去时,后座已经有两个身量偏小的青年,看起来是Beta。
他挤上去,就显得空间局促。
不过这也并非不可忍受。
但司机开着开着,顺路又捡了一个搭顺风车的。那老哥是个身强体壮的Alpha,一屁股坐进来,整个车像是烤炉里发胀的面包,荡悠悠的,似乎要裂开来。
“喂喂,师傅!”季谈拍了拍师傅的椅背,“人都满了。还加人,你想超载吗?”
“哎呀兄弟。”司机一副和事佬的语气,“也就半小时路程,很快就过去了,忍忍嘛!”
“忍你*个头!”季谈暴躁了。
他最讨厌这种不顾乘客死活的拉客司机,简直是把人当计量单位。车里拉的不是人,而是一趟车费的单价乘以人头数。每个人头上都是明码标价的数字。
人挤着多难受,司机是毫不在意的。能塞多满塞多满,就像可以叠加的一沓沓钱。
“老子才不惯着你这臭毛病。”他一脚把后上的Alpha压过来的屁股踹出去,再下车把司机揪出来,拽着他领子冷笑一声:
“不坐了,退钱!”
事实上无论在哪里,撒泼的行为和强大的拳头都容易使人屈服让步。
在他成功要到退款后,车上的两个Beta也下车,腆着脸也想退款。
毕竟这个司机并没有开几分钟。
司机当然不乐意。但季谈站在他们身后,冷冷地瞪他一眼,他顿时就怂了。
“呸!真晦气!”
他小声骂道,又自来熟地去拉站在一边看戏的Alpha——被季谈踹下车的那个。
“兄弟,第四区,还走不?”
生意人就是脸皮厚,就算才被季谈威胁,也敢当场拉客。那Alpha心有余悸地望了望季谈的背影,闷不做声地上车了。
季谈一下车就转身走了,走着走着发现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他皱着眉转头。
是个皮肤白得像牛奶的青年。他之前就坐在季谈旁边,后面被挤到,也只是隐忍地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看上去就很好欺负。
见季谈转过头,青年从兜里抖抖索索地掏出一个棒棒糖。这棒棒糖像是没掏兜,就放进洗衣机里搅烂的纸巾。皱巴巴的,很是寒碜。
他说:“给你的谢礼。”
“……不用。”季谈拒绝道,“我不爱吃甜的。”
青年表情认真:“我还有其他口味。”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如出一辙的、皱巴巴的棒棒糖。五颜六色的,看起来非常辣眼睛。
“……还有麻辣的,汗水一样咸的,以及苦瓜味道的。你想尝试什么口味?”
季谈额头青筋直跳。如果可以,他一样都不想尝试。这是来推销糖果的吗?好歹拿出点卖相好的啊,这些口味确定不是用来整蛊的吗?
“谢谢啊,但我都不想要。”
他转身想走,又被青年叫住。
“你不喜欢,但我现在只有这个可以给你。我想要感谢你。”
“你可以不给我啊。”季谈无语了,“我做什么只是因为我想做,不是想要你的感谢。你看你的朋友,他就没做多余的事。”
不远处是和青年随行的友人,两人似乎是同学。但现在那人在角落躲着,鬼鬼祟祟地望向这边,似乎在偷听。
这是服了这些人,意图就像写在脸上一样明显。
“这不一样。”青年道。
“这哪里不一样?”
“因为我想要认识你。”青年垂下头,两指张开,取下戴在脸上的白色口罩。
“所以,给我一个认识你的机会吧。”
他抬起脸来,是一张秀气的、书卷气浓重的面孔。
琥珀色的眼珠严丝合缝地嵌进他的眼眶,既像是一碗清澈的茶汤,也像猫科动物的眼珠,圆滚滚的。青年稍长的刘海有些遮挡视线,小巧的鼻尖下方是温顺的粉唇,使他看起来文弱又色气。
他的皮肤白里透红,整个人宛如结在夏日藤上的饱满甜瓜。
不过,他说出的话却与气质毫不相干。
“我觉得,我长得还行。你能记住我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毫不自恋,完完全全一副陈述事实的口气。当然,这的确是事实,他这何止只是“还行”。
季谈知道他在看自己脸上的口罩。今天出门时,他刻意戴了口罩,现在想想真是有先见之明。
他知道青年的意思,但他不愿如他人意。
他一步步的走到青年面前。他的眼睛像在打量什么稀罕物,充满了好奇和评判。青年很争气,在他的打量下气定神闲,甚至还有空回盯。
“……我记住你了。”
季谈突然改变主意。他抿唇笑了笑,从青年手里随机抽走一根棒棒糖。
青年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终于在季谈像风一样即将飘离他的视线时,远远喊道:
“那个,我叫安昀!”
————
安昀的朋友,或许现在称同学更合适,猴子一样跳到他面前,大声抱怨:“我还以为你要恋爱了!”
安昀温吞地带上口罩,捻着眉没说话。
“那帅哥一看就很难追啦!你都要不到联系方式,不是个木头死直男就是压根儿对你没想法。”
安昀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说完了吗?”
同学有种没地儿吐槽的无力感。他知道安昀这个态度,就是拒绝交流。
“好吧,你不想谈我就不说了。现在咋办啊,又得重新找车,你一定要拉着我下来,感觉司机的眼神都能把我刀了!”
他无语望青天。他们是这个司机的熟客,只不过不但没有优惠,反而这次还涨价了。完全是把他们当韭菜宰啊!当单纯的学生好欺负吗?
本来打算这次忍了,下次换个司机。没想到突然闹掰了,以后再见肯定很尴尬。
安昀却在手里具现出一团蓝紫色的结晶,当着他面抛起来,又接住。
他忍不住张大嘴巴,吞吞口水。
“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一点小手段,司机肯定没发现。”安昀小声道。他没说的是,在季谈靠近时,他也悄悄给他塞了点钱。
“太缺德了吧!”同学脸都要笑烂了,对安昀吹口哨:
“你爸要是知道你现在偷东西这么熟练,肯定要气死吧?”
安昀却偏过脑袋,半垂着眼帘,琥珀般的眼珠斜斜地注视着地面。
“……他才不在意这个呢。”
过年真的是身心俱疲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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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初见安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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