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结界在盛开的烟花中破碎。
整装待发的恶魔大军越过城墙,宛如潮水一般涌入茶湾城。
繁华的茶湾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被摧残得破败荒凉、十室九空。硕果仅存的恶魔居民们瑟瑟发抖着,目送着毁灭魔王的大军如同洪流一般穿过大街小巷,沿途早已丧失斗志的叛军们要么仓皇逃走,要么束手就擒。
反抗毫无意义,投降也未必会被宽恕,在地脉结界破碎的那一刻,茶湾的结局已经是注定的了——它即将回归那位冷酷魔王的统治。
在暴君的铁幕围拢茶湾之前,尽情荒诞、尽情肆虐、尽情屠戮吧,因为在那之后,一切都将回归秩序的暴()政之下。
黎明将至。
遍地血腥的茶湾城污浊得如同地狱,到处都在燃烧,硝烟四起、火光冲天。城池之中的喊杀声逐渐平息,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啜泣与哀鸣。
一群衣着体面的恶魔礼仪官们怀抱着无数克里尔羊奴们的心血之作,将刚刚编织好的红地毯从城墙的入口,一路铺向山崖,那里有高高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是美轮美奂的茶湾行宫。
那里即将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向整个魔界宣告南疆叛乱的结束。
“加快速度!天亮之前一切准备就绪,明白吗?!”婚礼的总设计师灾厄恶魔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拿着鞭子挨个抽打恶魔奴隶,让它们跑得更快,至于手一抖抽断了奴隶的腿……这一定是这只奴隶跑得不够快。
夜莺站在它身后,监督着灾厄的工作。
小小被城内血腥的场景弄得恶心反胃。前几天没在前线的时候,她看到的都是彬彬有礼的恶魔们——最多没穿衣服——它们对她态度礼貌,毕恭毕敬,让她错觉自己还在人间界,与她交谈的是一群优雅的绅士淑女。
但是今天,茶湾城的战役里她看到了太多血腥的场面,就算是最恐怖的副本里,她也没见过那么多的尸体。这里的生命仿佛草木,不,比草木更没有价值,它们可以随意地死去,就连它们的同类也不在乎。
这种前后变化的极端反差,撕开了魔界和平美丽的假象,让小小清醒地意识到,这里是一个多么荒诞扭曲、动荡癫狂的世界。
夜莺递了一瓶水给她:“喝点水吧。”
小小默默喝了两口,压下了喉咙里那股恶心的感觉。
夜莺:“觉得这里可怕吗?确实太血腥了点。”
小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是怕血和尸体,而是有点错乱。它们明明看起来如此正常,简直像是人类一样,我下意识地将它们当做同类,可是它们不是。”
她指了指远方正在处刑叛军的战争恶魔,它浑身是血,满脸都是扭曲的疯意,屠杀叛军的时候甚至会误杀自己的卫兵,但它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就连它的卫兵们也是如此。
夜莺摸了摸她的头:“记住,恶魔和你是不一样的生物。假如不是你的老师庇护你,假如没有我站在你的身边,它们随时都可能会杀了你。杀了你,对它们来说和踩死脚边的虫子没有任何区别。”
小小一阵毛骨悚然。
夜莺安慰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带你去休息一下吧。”
小小:“不不,我挺好的,还有正经事呢。”
说着,小小赶紧对灾厄恶魔读了心。
正在专心致志地监督奴隶工作的灾厄恶魔,脑中回荡着痛苦的哀嚎:【我恨妖妃。】
她的老师在魔界的风评可不怎么样啊,小小心想。
忙得上蹿下跳的灾厄恶魔突然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她们,小小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读心术被发现了。
灾厄恶魔没有在意她,而是盯着夜莺:“你到底要监视我多久啊?!”
夜莺挑了挑眉:“到婚礼结束吧。”
灾厄恶魔气急败坏:“烦死了!老盯着我,怎么不去盯着其他人?”
夜莺淡淡道:“王后陛下既然把审查议事团成员的重任交给了我,那我就得尽力办好。而不巧,我觉得你最可疑……议事团的核心成员里,出身茶湾的就只有你。”
灾厄恶魔更生气了:“就算我是,愚昧恶魔都已经死了!难道我还能跟死人私通吗?”
这回答着实有些愚蠢,别的恶魔恨不得立刻撇清嫌疑,灾厄恶魔却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这口气简直像是被识破后的抵赖,小小一脸不忍直视。
太蠢了,应该不是它吧。它的脑子里每天都装着盥洗室——对,让小小大开眼界的魔界盥洗室——夜间派对、聚众牛排,以及让她瞳孔震动的偷情妄想。
偷情的对象是她的老师,女装,高跟鞋,手里拿着皮鞭。
小小: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在那之后小小好久不能直视齐乐人……啊,太可怕了!老师对不起!都是恶魔的错,害我的脑子工伤了!
夜莺也是一副被它蠢到了的表情。
灾厄恶魔气鼓鼓地迈着小碎步走了,沿途还要用脚踹恶魔奴隶们的屁股:“搞快点!谁敢偷懒,我就把它的舌头割下来烤了吃!”
小小嘀咕道:“还要跟着它吗?”
夜莺叹了口气:“跟着吧,在事情结束之前,不能掉以轻心。”
………………
“很好,愚昧恶魔死了,血之祭祀的地点没有暴露,理想国也没有插手的意思。”齐乐人满意地说道,这几乎是最好的局面,“虽然没能揪出议事团里的那只老鼠有点可惜,但是茶湾城已经回归了我们的控制,接下来有的是时间慢慢排查,它藏不住太久了。还有,我让夜莺他们将议事团的核心成员们监视了起来,确保它们不能有多余的动作……”
齐乐人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安排,这种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感觉让他非常愉悦,因为对于一个幸运E来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现在除非机械降神,空降一个BOSS,否则金鱼也别想毁了他的安排。
“你该换礼服了。”宁舟催促道,语气里有一丝隐隐的兴奋。
这一刻,齐乐人的兴奋之情陷入了沉寂。
“我们要不要换着穿?”齐乐人垂死挣扎了起来。
“我恐怕穿不了这个尺寸。”宁舟诚实地说道,他在魔界长到了一米九十多,不可能和齐乐人换衣服穿了。
齐乐人看着衣架上奢华的白色礼服——括弧,魅魔风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几天前灾厄恶魔拿着一大摞礼服设计图来找他,每一张都让齐乐人震怒:“为什么会有裙子?”
灾厄恶魔一脸无辜:“在我们魔界,男人也可以穿裙子,这很有品味。”
齐乐人冷酷道:“把所有裙装方案全部毙了。”
灾厄恶魔遗憾地抽走了一半设计图。
剩下的设计图里,齐乐人用挑剔的眼光逐一审视:“这张不行,裤子太短了!”
灾厄恶魔看着齐乐人此刻穿着的魔界装束,欲言又止:“您不是经常穿这种短款的皮裤吗?我还以为您喜欢这种风格呢……配上皮质束带,这很性感,很有魅魔的气质!”
齐乐人的语气咬牙切齿:“我不想在结婚时穿这个!”
他用尾巴想也知道这种“名场面”日后是要传遍魔界的,远在黎明之乡和理想国的那两个死对头绝对会看到,他拒绝自己穿着这种不检点的服装在死敌面前“永垂不朽”。
灾厄恶魔痛苦地又抽走了一半设计图。
齐乐人继续挑剔:“露胸的也不行。”
灾厄恶魔敢怒不敢言,再抽一半图纸。
齐乐人最后敲定:“按照皮肤的露出程度,从高到低排序。”
灾厄恶魔气得头冒青烟:“这种审美是对艺术的侮辱!”
齐乐人拿枪顶着它的脑袋,灾厄恶魔咽了咽口水,默默照办:“尊敬的王后陛下,我已经按照您的需求做好了排序。感谢您对魔界艺术与审美的指点,以后我们一定鼓励恶魔多穿衣服。”
齐乐人拿起了最上面的设计图,挑剔地看了两眼……嗯,还凑合,起码穿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点肩膀和腰线,其他不该露的地方一点没露,但是还是过于花哨了,每个细节都透着魔界穷奢极侈的精致,特别是这个后翼披肩,拖曳部分足有好几米长,和寻常的那种新娘婚纱后摆差不多。
灾厄恶魔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哪怕被枪指着,它也坚定地发出了维护审美的声音:“我就算死,死这里,也不允许您砍掉披肩!”
于是披肩保留了下来,倒不是因为灾厄恶魔以死相谏,而是宁舟过来时看了一眼设计图:“这个披肩很漂亮。”
他期待地看着齐乐人:“我想看你穿这个。”
当年轻的毁灭魔王满怀期待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无动于衷。
齐乐人被蛊得不假思索点头同意,等到设计图都变成了成衣,他才意识到自己要穿着这种花里胡哨的礼服跟宁舟走红地毯。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三年前在黑乎乎的山洞里结婚的场面其实也不算糟糕了。
“陛下,齐先生,时间差不多了。”阿娅敲门提醒道。
“要我帮你穿吗?”宁舟问道。
“不用,我自己会穿。”齐乐人一咬牙,开始穿这件礼服。
但是他小看了魔界的工艺,这件繁复的礼服远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搞定的,他在第一步系脖子上的颈圈扣带的时候就卡住了,因为礼服的结构是露肩的,前襟要系在颈圈上牵引住,扣带需要背过手去扣好。
偏偏这个扣带结构不同寻常,齐乐人弄了好久也没有扣上,烦躁想把灾厄恶魔叫过来揍一顿。
宁舟主动走到他身后:“低头。”
齐乐人放弃挣扎,任由宁舟给他扣颈圈。
不同于常见的黑色,这个颈圈为了和白礼服搭配在一起,也被设计成了纯洁的白色,还镶嵌了钻石装饰,金属部分则是黄金,一看就异常名贵。
纯洁、名贵,以及,隐喻的禁忌占有欲。
在齐乐人看不到的角度,宁舟猩红的眼睛里涌动着不需要再掩饰的渴望。
他慢吞吞地系着扣带,手指在爱人白皙温暖的后颈不经意地摩挲着,感受着指尖下那轻微的颤抖与战栗。
好想咬一口。宁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口干舌燥,牙根发痒。他有一种野兽一般的本能,想要咬住伴侣的后颈,将他按在床上尽情占有。
“宁舟,好了吗?”齐乐人等了一会儿,等得后颈发凉,迟疑地问了一声。
一瞬之间,危险的冲动不情不愿地化作了忍耐。
宁舟克制地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不许张开嘴,而是用嘴唇轻柔地在齐乐人的后颈上亲了一下。
齐乐人后背一麻,魅魔的尾巴触电似的哆嗦了两下,不听使唤地翘了起来。
他警觉地回过头,宁舟低着头,若无其事地帮他整理好了披肩外层的软纱。
“好了。”他说着,紧紧地握住了齐乐人的手腕。
他抓住他了。
脖子上的颈圈和大腿上的束带都是魔界好文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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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血之祭祀(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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