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寒凉,暴雨如注。
黑色迈巴赫刺穿朦胧的雨幕,平稳地停在江栖枫苑的小别墅前,司机从车上下来,撑起伞去车后座接人:“苏总,咱们到了。”
清俊淡漠的男人微低着头下车,而后大步流星地向别墅走去。
别墅大门打开,出来个五十多岁的保姆,她按亮了廊前灯,热切地迎上前来:“是年年回来了啊。”
苏年微微颔首,清冷的脸上有了几分暖意:“王妈。”
王妈是苏年在孤儿院时的员工,从小就格外照顾苏年,对他来说,跟母亲没什么区别,她矮胖的身体跟在苏年身后念叨:“今天天气凉,陶小姐特地煲了汤等您呢。”
苏年闻言笑了笑,这次却没什么温度,很显然,他对这位陶小姐的殷勤并无好感。
他径直进屋,正在厨房准备东西的陶培曼快步出来。
她为了苏年的到来精心打扮过,淡紫连衣裙,白色披肩,头发披散下来,还画了淡妆,比平时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苏年,你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
“公司有些事耽搁了。”
“你也太辛苦了,要注意身体。”
自打苏年进门,陶培曼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还招呼人把做好的饭菜端来,亲自盛了一碗热汤放在苏年手边:“我炖了汤,你试试味道。”
苏年默默注视她几秒,终于在她满是忐忑而欣喜的目光中说了声谢谢。
陶培曼轻咬着下唇,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染上柔情:“我听荔纯说过,你秋冬天的时候容易手脚冰凉,这个党参羊肉汤很补的,你多喝点。”
沉浸在自己对心爱之人的柔情中,直到苏年叫了她一声。
“培曼。”
也许是深秋的缘故,苏年的神情格外淡漠,像樽没有感情的冰雕,陶培曼见状,终于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她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了。
苏年不喜欢女人莫名其妙的热情,这会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白霜霜就是前车之鉴。
“苏年……”陶培曼收敛起笑容,小心翼翼地道歉,“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你别见怪啊,荔纯是我的好朋友,我只是想替她关心关心你。”
“白霜霜怎么样了?”苏年解了袖扣,“我听说她不吃不喝?”
陶培曼的脸僵住,她没想到苏年来她这里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找白霜霜。
不过也对,除了来找白霜霜,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呢?
江栖枫苑是用来关那个女人的“私人监狱”,她也不过是仰赖和荔纯的关系,作为一名“狱警”的而存在着。
说起来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就连关她的地方都是寸土寸金的豪宅。
陶培曼垂着眼,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唇角:“还不就像以前那样,成天发脾气,搞事情,像个疯婆子一样。”
所以她不给白霜霜吃饭,只让她两天吃一顿,这样她就没力气闹了。
苏年蹙紧眉头,起身说:“我去看看她。”
陶培曼本意是想让苏年知道白霜霜是个怎样的疯女人,却没想到反而把苏年往白霜霜身边推,她隐隐带着哀求:“她没什么的,我可以搞定,你先喝——。”
“不用,我吃过了。”
“这汤我炖了很久的……”
“培曼,你不是佣人。”
“这是我愿意的。”陶培曼还想争取一下,却在对上苏年目光时打了个寒颤。
她怎么忘了的,苏年最讨厌别人强迫他,所以白霜霜才不讨人喜欢。
苏年冷淡地说:“你是荔纯的朋友,以后不要做这种事。”
陶培曼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勉强挤出笑容:“我没关系,只要能帮你和荔纯,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呢?你可别跟我见外。”
苏年沉默了片刻。
“汤先放着,我等下喝。”
陶培曼如释重负,可下一秒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以后不要炖了。”
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白霜霜所在的二楼,留下这个可怜的女人暗自神伤。
客厅里,陶培曼脸上血色褪尽,仿佛老了好几岁。
原来苏年早就洞悉她的心思,就连默默付出的资格都不给她。
荔纯是很好,可她又有哪里不好?她虽然出身低,长相不够出众,学历也很一般,全靠荔纯的引荐才能在苏年身边当生活秘书,可是她是真心爱苏年,愿意为苏年付出一切啊!
她从来不敢奢求苏年抛弃荔纯选择自己,只希望能待在苏年身边为他做点什么罢了,苏年瞒着荔纯把白霜霜关起来,需要人帮忙看守教训她,她便主动请缨为苏年排忧解难,却没想到,苏年会对她这么无情。
她从见到苏年的第一眼,就为他心悸,如今待在他豪华的私人别墅里日夜等待他,爱意便像洪水一样泛滥……偶尔也会想想,是不是只有荔纯不在了,他才会看她一眼?
这个念头第一次浮现在脑海里时,陶培曼会内疚地将它按下去,可没过多久,它又会晃晃悠悠地浮出水面,现在已经化作巨大的海上凶兽,咆哮着吞噬掉她所有的理智。
要是没有荔纯就好了,陶培曼暗暗地想。
因为她渐渐发现,荔纯比白霜霜这个贱女人更加碍眼。
.
灯火通明的别墅里,只有一处是暗着的,是白霜霜的卧室。
苏年从下车那刻起就发现了,不是他刻意关注她,只不过白霜霜卧室的窗户正好在别墅大门的上方,他抬抬眼就能看见。
白霜霜。
苏年默念着这个名字,心情很复杂。
白霜霜是鲜少几个能在他心里激起涟漪的女人之一,或者说,是仅有的两个女人之一,另一个女人是楚荔纯,只不过她们所代表的情绪是相反的。
如果说荔纯代表的是爱,无限的柔情和怜惜,那么白霜霜代表的就是恨,强烈的厌恶和鄙夷。
这种恨很复杂多变的,从刚见面时的厌烦,到无法回应时的无奈,再到她羞辱荔纯时的愤怒,最后到她铸下大错时的恨铁不成钢和痛恨,那种逐级递增的厌恶让他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白霜霜。
他永远无法忘记白霜霜对荔纯的伤害,以及在他身上施加过的龌龊手段……想起她曾骄横任性地给他下药,妄图生下一个孩子来胁迫他。
苏年的眼眸就变得幽暗深沉。
他险些因此而失去荔纯。
如果不是有荔纯求情,他不会这么轻易地饶了她。
几番挣扎后,苏年终于走到白霜霜的卧室门口,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抬手敲门。然而,过了好几分钟,房门都没有打开,走廊上一片死寂,透着某种不详,苏年愣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皱眉拍打房门。
“白霜霜?”
“白霜霜,开门。”
“你发什么疯,出来!”
结实的房门没有被撼动分毫,周围的佣人也在听到他的声音后迅速赶过来。
“苏总……”
“拿钥匙来。”苏年阴沉道。
“哦,好!”
佣人很快就把钥匙拿来,苏年插进去拧了拧,却怎么也打不开,他脸色越发难看,后退一步抬腿踹了上去。
“砰”地一声,房门轰然洞开。
湿冷的黑暗扑向苏年,让他当场愣住,等看清站在飘窗上的纤细身影时,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几乎是出自本能的,他冲上前去拉住白霜霜,将她一把从飘窗上拖下来。
白霜霜愕然回头,想要躲避,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下坠,跌落在湿滑的地板上。
“砰——”
剧烈的撞击让白霜霜虚弱的身体痛得要散架,后脑又痛又麻,然后是粘腻的濡湿。
苏年跪在她身边,失控怒吼:“你发什么神经?要死出去死,别脏了我的地方!”
昏暗寂静的房间里,只有苏年的喘息声,他像只暴怒的狮子,下一秒就能撕碎身下的人。
白霜霜却很安静,安静得像死了。
这个联想苏年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发紧,他站起身,几乎冷酷地拖着白霜霜起来。白霜霜瘦弱的身体受他摆布,慢慢挣扎着靠到了墙边。
仰赖月色的垂怜,她看清了苏年的样子。
身材颀长,气质卓绝。
眉眼很漂亮,漂亮得不像个事业有成的男人。
正带着怒气指责她。
“你活这么大了,能不能有点责任心?”
“任性妄为就算了,做事还这么没谱。”
“你以为你死了卖卖惨,让荔纯内疚,我就会后悔?白霜霜,你会不会太天真了一点。”
他的话像冰冷的刀子一样刮着白霜霜的皮肤。
白霜霜瑟缩了一下,艰难地屈膝把身体团成一团,闷声道:“我又不是要自杀,窗子外面有铁栏,是你自己突然发神经……”
苏年的话噎住,他反复呼吸,冷笑了一声。
“看来关了你这些日子,你有点长进,不仅没反省,还学着顶嘴了。”
“怎么,你下次就要用你的伶牙俐齿去中伤荔纯吗?”
白霜霜眼睛有点酸:“是啊,下次见到她,我就骂她,最好能气死她。”
她没气到楚荔纯,倒是把苏年气个半死,他猛地踹了一脚什么,那东西精准无误地滑向白霜霜,用力顶向她的脚趾,白霜霜的身体抖了一下,惊慌地哼了几声,喉间的颤抖是意志无法克制的痛苦呻.吟。
苏年的呼吸停滞了下,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手在发抖。
这时,在楼下听见动静的佣人们在反复犹豫之后,还是跑了上来,带头的王妈怕出什么事,还没进门就大声朝苏年说好话让他不要跟白霜霜计较,可当她开打灯时,温柔慈爱的劝慰却化作了惊恐的尖叫。
在这声尖叫中,苏年乌沉的眼瞳猛地缩了一下。
飘窗上的窗户大开,雨水裹着寒风飘进屋内,弄得满地都是积水。
白霜霜光着脚靠坐在窗台下,纤瘦身体浸满了血水,她的脸埋在臂弯里,头发和长裙委顿在地上,拖出几道血痕,她没有抬头,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发抖。
苏年只看见到处都是鲜红。
地板上,墙壁上,白霜霜的身上。
全都是血。
他怔忪了一秒,猛地回头:“王妈,叫医生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