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我困了先去睡会儿,组长回来你叫我。”
“好。”
赵安夏看着蓝色头发的女孩不分对象地进攻,头顶上的经验值越来越高。
忽然,她像是意识到什么,收起大锤,进入到一旁的居民楼。
“滴——”超重。
女孩疑惑地看了看身后,重新迈步跨进电梯。
“滴——”
赵安夏有些心虚,但还是亦步亦趋地紧跟着。
“喂,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垃圾跟着我?!老老实实滚回刷新点去啊!”
真是暴躁的小姑娘。赵安夏心道。
她默默后退一步,让女孩单独乘上电梯,自己则调转手柄方向,从步梯狂奔。
七楼。
赵安夏关上防火通道的门,看见走廊上飞溅的鲜血。
这游戏做得还挺逼真。
女孩切换了匕首,正在房间里挨个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
赵安夏抬头,上方面板自动滑下来,于是抬手点击“查看游戏规则”。
【末日降临,只有最接近神明的人能够活下去!勇敢的玩家,请为了您的生存而战吧!手柄下方按钮可切换武器,切记,不要相信任何“怪物”!】
应该只攻击怪物还是无差别攻击?人类和怪物是两个阵营吗?还是每个人类角色之间也是竞争关系?
赵安夏看着女孩一路乱杀,甚至连NPC也不放过,对规则描述更加不解。明明在斩杀人类的时候经验条没有动静。
偏偏乐正旻去休息了,没人可问。
到最后,只剩下最末的一个房间和唯一的幸存角色,是个金发小男孩,血条旁有代表怪物的感叹号备注。
他满脸泪水,抱着倒地生命值归零的角色哭泣。
“求求你……放我过吧……”男孩抽噎着道,“妈妈,你醒一醒啊……”
赵安夏再次为游戏的制作精良而感叹。就算知道这只是个游戏,听见那孩子凄凄惨惨的哭声心头也不禁一颤。
蓝发少女不为所动:“我会……成为神明!”
她翻转手腕换了镰刀武器,把镰刀高高举起,带着血色的光芒闪烁。
男孩已经害怕得蜷缩成一团浑身发抖了,“不要!……我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少女的动作忽然顿住,像是内心进行的挣扎里,仁慈那一面获得了最终胜利。
赵安夏有种在看感情纠葛大戏的感觉,想开一包薯片嚼嚼,心想如果是她,或许不会放过这个NPC角色。
游戏嘛,肯定还是赢最重要。
“哐当——”镰刀被扔到男孩身边,少女则转身走了。
她头顶的经验栏距离满格只剩下肉眼不可见的距离。
可惜了。赵安夏摇头,她的角色距离复活还有两小时待机时长。
但就在这时,男孩抄起原本属于少女的镰刀劈开她的身体。
*
新奥林匹斯城第二中学,是为联邦军校输送人才的地方,以学生各方面素质高、学校管理严格而闻名。
艳阳高照的天,少女疲惫地趴在桌上,听楼下的田径场上传来整齐划一的口号声。
“杨倩云!你又死哪里去了?!忘了晚休要带面包和牛奶过来了吗?”
女孩低垂着头,听完数落之后连忙跑了出去。
学校对他们的体脂有着严苛的标准,一旦被发现私自加餐,就会受到惩罚。轻则绕场加跑十圈,重则在禁闭室断食七十二小时。
但对于杨倩云来讲,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
牛奶从头顶浇下,浸湿了学生制服。
放学后,杨倩云再一次被堵在角落。她没有喊叫,因为就算喊了也不会有人帮她。
每天都是这样,每晚梦里也是这样,没完没了,二十四小时占据了她的脑海。
有人踹在她的肩膀上,有人薅起她的头发。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难道仅仅因为她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中吗?可那又有什么错?
那些人口中讲的“太阴沉了”“看着恶心”到底算什么理由?
好痛。不想被打。
杨倩云蜷缩在地,感觉自己变成了前一天晚上游戏里的NPC。
她放过了那个NPC,谁来放过她?
“亲爱的玩家……”
“你又在嘟嘟囔囔地说什么?”一巴掌落在杨倩云脸上,留下很深的红印。
“欢迎来到……雾霭之城……”
发丝一绺一绺贴在脸上,女孩透过头发的间隙,看着面目可憎的几人,露出微笑。
“天,她笑了?”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笑什么?!”更重的耳光一下下扇在女孩脸上,“就你这种人,还想进军校?”
杨倩云脸颊火辣辣地疼,她抬起头,像是看见了游戏面板。
举起右手,食指向左滑动。
选择武器:烈火之刃。
就在杨倩云举起镰刀要往下砍的时候,巷子口传来陌生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呢?可不能欺负同学哟。”
杨倩云怔怔地抬头,看见天使一样的人。
圆框眼镜,低低的两条辫子,笑起来甜甜的。阳光从她身后照进巷子,像是给整个人镶嵌了一道金边。
“你还好吗?”天使跑来挡在她前面,似乎很关心她的伤口。
关于游戏画面的一切忽然消失不见。
杨倩云歪过头,看见天使后面还有个短发跟班。
跟班朝打她的人空比划了一个奇怪的招式,杨倩云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得救了。
*
赵安夏在天蒙蒙亮时等到了沈柏溪,后者并没有怪她什么,而是带来了新任务。
异能者所在地是学校,所以安排人员时排除组里外貌不符合、很难混得进去的几人。
“真巧,又是我们。”乐正旻搂着赵安夏肩膀,笑道,“别担心组长那边了,那些人看我们再不爽,也不敢直接硬来。牵扯到异能者,我们手里也有对方的把柄。在他们能伪造出说服所有公民的‘证据’之前,异客组都是安全的。”
赵安夏应了声好,低头查看这次任务对象的档案。
“观察小队认为,她的异能是把游戏里的能力应用到现实中,我们暂且把它成为‘第三世界’。”
第一世界是现实,第二世界是游戏,第三世界则是二者的结合。
简洁帅气,一语包含关键。
“嚯,这么厉害。”赵安夏忍不住道。
乐正旻有些诧异地看了赵安夏一眼,没有说话,似乎任何人不该把任何正面的形容词用在异能者身上。
任务对象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还在上学,个子很高,但瘦得厉害,像是营养不良。
“学校毕竟人多眼杂,最好把她带到偏僻的地方解决。还要注意避免伤到无关人员。”
“明白。”乐正旻答道。
赵安夏打了个哈欠,思绪回到目前的情况。
那几个学生明显欺软怕硬,当赵安夏学着野兽四脚着地一边狗叫一边快速爬行时,他们像见了鬼一样缩到一角,你推我我退你,半天决定不了谁先带头冲出去。
于是赵安夏抓住其中一人的脚踝,猛地站起身将他拽倒,再拖行了好几米。
“呜啊!!怪物!”
“你们别跑啊!不可以浪费食物!把地上的牛奶舔干净再走!”赵安夏佯装要追他们。
“安夏,差不多行了。”乐正旻想笑,但为了维持自己可靠的形象努力憋住,嘴角一抽一抽的。
闹剧过后,终于进入正题。
乐正旻把女孩扶起来,另一手却缓慢伸到背后去拿光枪。
杨倩云对她一点防备也没有,这个时候下手再合适不过。无关人员已经驱散,还不用担心异能者失控误伤路人。
“谢谢你……谢谢你们……”那个即将被她们杀死的女孩捂着脸哭泣。
方框眼镜掉在一边,镜框被踩断了。女孩脸上长着雀斑,哭得两颊红扑扑的,但还是能看出明显的黑眼圈,是长期熬夜的结果。
乐正旻拿枪的动作没有停下。
赵安夏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任谁来看,杨倩云都是受害者,可为什么要死的人是她?因为她是异能者吗?可她谁都没有伤害。
刚才已经被欺负成那样了,还是没有动手。
异能者就必须要死吗?
赵安夏在异客组的日子很开心,此刻心里却腾升起对异客组行动方针的怀疑。
现实生活里的异能者好像和她妄想中无恶不作的混蛋不一样。
至少,杨倩云看上去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个伪君子。”
“谁?”赵安夏猛地转身。
她又听见那个女人说话了,但看不见人影。
“为什么要放过她?当然是因为你觉得她和你是同类啊,一个有妄想症,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一个有中二病,分不清游戏和现实,多有意思啊哈哈哈……你这个假惺惺的家伙,每次都要找不同的借口来粉饰自己的自私心理,我都看腻了……”
“你闭嘴。”赵安夏低声道。她已经不会再为了反驳那个妄想中的女人而失态了。
她重新抬起头,在乐正旻动手之前挤到乐正旻和杨倩云中间。“乐前……学姐,我来帮你!”
乐正旻用口型道:“你干什么?”
赵安夏的后腰被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她龇牙咧嘴。
“同学,别担心,我们送你去附近的医院。”
不会有事的。她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她是受害者。
赵安夏像是在自我催眠。渐渐地,她发现幻觉中的女人又说对了。她就是把杨倩云看成了同类,像在照顾另一个自己一样照顾她。
下场就是,需要接受乐正旻图钉一样的眼神。
杨倩云被送去体检,乐正旻则恨不得把赵安夏的脑浆摇匀。
“安夏姐,安夏妹妹,安夏姑奶奶,你在想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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