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知道了？”宋起回头看她，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是什么啊？”
湜烟头埋进臂弯里，手无意识地扯了扯头发，不想回答。
什么狗屁总部，什么狗屁任务……
有病。
她正准备从地上站起来，结果晕眩了大概有那么个六七秒，脑子里黑的红的线断着、飞着，她一屁股摔在地上。
宋起三五步跑过来，要扶她，湜烟却盘住腿，摆摆手，一副打算就此坐一会的架势。
“怎么了？”
宋起看她表情有点不对劲，蹲下来和她差不多水平线问：“你这反应是低血糖吧？就是蹲着，然后猛一站起来会头晕眼花的那种。”
湜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浅浅地做了两个深呼吸，扶着旁边脏兮兮的台阶站了起来。
她边走边说：“最后一个任务不需要你，我自己可以完成，你之后可以不用过来了。”
宋起脸色一滞，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湜烟走出好一截路。
他着急忙慌地追上去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作为轮回人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湜烟的回答很快。
宋起眼见她脚步突然快了起来，也疾走几步跟上她，“不是说还有最后一个任务吗？怎么就全部完成了？！”
湜烟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刚才不是说了最后一个任务不需要你？”
宋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不需要我？你说话能别这么神经吗？”
湜烟不想再和他说话了，她一路往前走，脚步没有半分停留，拼命地走着走着，渐渐的，她竟然跑了起来。
宋起倒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懵到了，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追上去。
湜烟是想一直跑下去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一直跑，一直跑，不在任何地方逗留，不和任何人交流，最好在这个世界，在所有人的眼里，都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
但她跑不动。
很快，她停了下来，停下来就觉得有些饿了。
她头一抬，N多寿司，于是拐进去买了盒咸蛋黄寿司。
一边走着一边吃着，湜烟来到了江边。
冬日清晨的江边，即使不刮风都冷得人发抖，更别说今天一早这风就不要命似的猛吹。
宋起在这时终于气势汹汹地追上来了。
“湜烟你简直有病！凭什么说最后一个任务和我没关系了？系统都没说，你凭什么说这话？！”
湜烟稍显费力地拧开刚才顺便拿的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了小半瓶，感受那凉意从嗓子眼一直蔓延到胃里，精神抖擞地闭了闭眼。
才想起来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已经不需要你了，最后一个任务我自己可以完成。”
宋起大声吼：“好！那我现在就走！你这一辈子都看不见我了！下一辈子也看不见了！”
湜烟闻所未闻地继续吃着寿司，她买的是什么黑黄金寿司双拼，老实说，那紫米真不怎么样。
宋起的声音弱下来一点，但里头的怒气和愤怒仍然不减：“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湜烟艰难地咽下一个完整的寿司卷，莫名其妙，“我要有什么感觉？”
宋起似是早有预料般点了点头，“但我有感觉。”
湜烟也敷衍点头，“那当然，你感觉多着去了。”
“因为我他妈喜欢你！”宋起突然叫出这么一句。
湜烟被他吓得一抖。
本来就有些岌岌可危的寿司经历这一创那更是立即原地坍塌。
湜烟倒也没抱怨，神色自若地拣起一小段散落的黄瓜，甚至还有闲心蹭一点旁边因为包装花掉的沙拉酱。
“喜欢是一件太平常的事了。”湜烟漫不经心地开口，“而且，你这根本就不叫喜欢，吊桥效应听说过吗？你只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所以某个瞬间让你误会了自己是喜欢，其实……”
“我自己知道什么叫喜欢！不需要你来教我！”宋起几乎歇斯底里地要蹦起来，“你根本就不知道不了解我的感情，凭什么在这高高在上地审判我？！”
“我当然知道，”湜烟云淡风轻地打断他，才不会像他那样叫得恨不得江对岸的人都能听到，“我只是不想理会而已，因为我觉得你那些心思都没有意义，你……”
“你不知道！”宋起再度重复。
两人像是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漩涡，不断地打断对方的话，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否定对方。
但很显然，一个冷静到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并不怎么在意，一个却已然抓狂到跟失了智一样。
“你怎么可能知道！土的要死玩暗恋的人是我，被那些莫名其妙傻逼的感觉折磨得跟个神经病一样的人也是我！你才不知道！”宋起几乎是怒火中烧地喊出这么一句。
湜烟感受着脆黄瓜在自己嘴里咯嘣咯嘣脆的口感，偏头望向旁边好像已经来到崩溃边缘的宋起，不由好奇他都生病了是怎么叫出这么大声音大。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可以听见你的心声你忘了吗？”
这一瞬间，江风似乎停止吹动了，周遭静得可怕。
宋起像是一个马上要膨胀到最大的气球，只等那最后一口气给他推波助澜，却蓦然被人从中戳了个针眼，气呲溜间就彻底泄完。
对哦，她可以听见他的心声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每次面对她时纠结的心情呢？
从她那晚发病突然凑到他跟前说“我喜欢你”时，她就已经全搞明白他内心到想法了，而之所以她从来不说，显然是因为——
“因为我觉得那没什么重要的。”她如实回答。
他的喜欢，他的心情，都没什么重要的。
“放屁！”宋起同样掷地有声。
湜烟把快坍塌成条的寿司用筷子重新包好，一口送进嘴里，囫囵吞枣道：“随便你怎么说，但其实这个事情非常简单，你非要搞得好像多纯情一样，歇斯底里地在这跟我重申，是真没必要。”
她把最后一个寿司吃完，拿塑料袋里给的触感滑滑的餐巾纸擦了嘴，不紧不慢地系好袋子，又仰头将矿泉水喝了一半。
宋起觉得那根扎他气的针现在又过来扎他心窝子了，一阵阵密密麻麻的酸疼袭来，他觉得自己要死过去。
湜烟一扭头，还真被他这副样子小小地惊讶到。
戴着帽子的一张脸上，脸红，眼睛红，鼻子也红，突然被她注视，他那股委屈在一瞬间全都涌了上来，竟然连着掉了两滴泪水。
湜烟张了张嘴，倚在旁边冰凉的栏杆上，难言地开口道：“不是，你哭什么？把自己当青春疼痛男主了？”
这词是她前段时间学来的，也不知道到底符不符合，反正就这么瞎用了。
毫无笑点的一个词，宋起当然不可能给她什么反应，反而被她这死态度给激得更伤心了，哭得也更悲切。
湜烟是真的不理解：“这到底有什么好哭的？也就你这样的，未步入社会，什么艰险都没体会到，这一点事就把你折磨得要死，你自己说你幼不幼稚？”
宋起本来就委屈得要死，她又在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说那些风凉话，他更火了：“你也少拿那一套来说教我！你根本没有心，你当然不知道这有多难过！”
湜烟看着他，表情淡，语气更淡，“宋起，我和你说真心的，你这真不叫喜欢，你的这点眼泪也真不算什么。喜欢一个人，别的不说，至少是能看见她的闪光点的吧？那请问你，我在你眼里的闪光点是什么？你自己也清楚，我长相一般，身材也一般，性格更加没什么可拎出来说的，所以你喜欢我什么？你喜欢的不过是你的想象你的幻觉罢了。”
她衷心地奉劝：“别骗我没骗到，把自己给骗惨了。”
宋起哑口无言。
因为在湜烟刚才说“我在你眼里的闪光点是什么”的时候，他是想要回答的。但是他绞尽脑汁，拼了命地去想，却发现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好像……他真的不知道她在他心里有什么闪光点。
湜烟说完了，扫他一眼，开始玩抛矿泉水瓶，“哭好了就走，我还想在这吹一会风。”
宋起目瞪口呆地张开嘴，泪水于是就那样掉进他嘴里，苦得他想跳江。他别过脸，朝着白压压的江水，风将他的额发吹起，把他脸上的泪吹得发干发涩，那一块皮肤都似乎更紧致了。
湜烟两手压在栏杆上，面朝着江水，真认认真真地吹起风来了。
宋起在这时微微侧过了脸，哽着嗓子：“我不信，都快有一个月了，你真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湜烟震惊：“你是怎么问出这么没有自尊的问题的？”
宋起挺着脖子，还是轴：“你别转移话题，快点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湜烟翻他白眼，手撑着下巴，“有我从这跳下去行了吗？”
宋起又定定地看了她后脑勺好一会，最终也不知道是落荒而逃还是气极而走，只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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