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的出现,打开了赵元朗的新世界。一吃完饭,他便蹲在前面。
“你又看射雕英雄传,这部你都看了好几遍了。这么好看吗?”石守信一听到熟悉的音乐,无奈问他。
“好看——”特别是看看,那些愚蠢的子孙是如何将他辛苦打下来的江山,霍霍掉的。赵元朗这句是咬紧牙关说出来的。
石守信摸摸眼睛,觉得是不是眼花了,元朗这表情不是高兴的样子。
“对了,上次你说上夜校,报上名了?”石康想起这事,就不得不埋怨自己的儿子,“你看看人家元朗,学无止境,要不你也跟着去念念书,以后找份安稳的工作。”
石守信急忙摇头:“千万别,我一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头晕。说实话,现在人越来越多,爸,什么工作也不是长久的。”
这番歪理气得石康拿着扇子就敲他的头。
“石伯伯,守信说得对。我读夜校也只是未雨绸缪。这次报了英语,感觉以后我们与洋人的联系会愈发频繁,这门能力很值得投入。”赵元朗耐心地给石康解释。
“你这孩子,做事稳重,考虑问题周全。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先考虑下婚约大事,省得你老爸托梦给我,害得我老记挂着此事……”
石守信见石康管完自己又开始念叨元朗,连忙制止。
“爸……爸,赵叔叔不会找你唠嗑的,因为你比我们两个睡得都熟,那呼声打得都穿过墙了。还有,元朗的事,你也不要操心了,他现在和那谁每天腻味着呢……”
“臭小子,就知道糗你爸——”石康挥着扇子敲过去,“去,进里屋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石守信抱着头就窜进了屋里。
“这孩子——”石康回头看了看赵元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石叔,有事?”赵元朗笑着抬头看向他。
“唉,这件事我本不应该说的。但是不说我真怕你爸爸怪我。”石康四下张望了一圈,然后才继续道,“你与贺家丫头,真的不相配。我怕到时候你受委屈。还有,我听说这丫头身子不好,无法生养,不然凭她的条件,还能现在都没个对象。你们赵家只剩下你这个独苗,我实在不想绝了后。”
赵元朗听完这番话后,没有气恼更是一丝情绪都没有显露出来。
“石叔,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很关心我,有时候对我比守信还像亲生儿子。恕我这个晚辈问你一句,阿姨去世这么久,你为何一直没有想过再娶?”
这话问到石康的心里去了。别看他外形粗狂高大,可每到老婆的忌日,还是会偷偷躲在屋子里抹眼泪。
“我明白了,叔以后不会再提这件事了,只要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老赵要怪起来,有叔给你挡着。”石康沉默了一会儿,以过来人的感受想明白了里面的道理,当下释然了。
“多谢石叔。”赵元朗无比感激道。
“你要去香港?”苗光义急匆匆地来找他,顺便给他送来一个好消息。
“是的,上次不是和你提过那本书的事情,那人已经花重金买下来了。下个月他才有时间去香港出差,师父说带着我以公干为名去一趟。”
“也好——你等下。”赵元朗转身拉出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存折给他,“你要把那本书买下来需要钱,这里应该够了。不够的话,到时你给守信打电话,他会给你安排好的。”
苗光义打开存折,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指数了数。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想他明明早来这个年代一年,还是学术研究员,怎么还比不上他。
“你傻啊,光是那份工资哪里够啊,我拿出大部分积蓄投在守信那里。你一人吃饱全家无忧,我却不一样,以后要给石叔养老,还要给贞儿凑手术的费用。压力大,自然脑子更灵活了。”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不过,有件事我要先与你说清楚——”苗光义收起笑脸,严肃地说,“无论你是抱着什么心态与贺贞相处,一旦我弄清楚回去的门道,你绝对是带不回她的。所以你千万不要投入太多感情。”
如果说昨晚石康的那些话,赵元朗可以很快反击。但此刻苗光义指出的这点,他却毫无理由去辩驳。
“带不回去……”见赵元朗脸色微变,苗光义便知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提醒他了。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我们都不可以私自更改。否则会产生时空错乱。你明白吗?”
赵元朗呆滞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无论如何趁着我还在这里,我想为她多做点事,珍惜两人相处的时光。”
“你能明白便好。那我想回去准备明天去香港的行李了。”苗光义轻拍他的肩膀,收起存折离开了屋子。
如果不是苗光义的提醒,赵元朗会继续被眼前的幸福迷蒙了双眼,恐怕真的没有想过回去的事情。他千算万算却算不到与贺贞最大的障碍,不是贺怀浦,不是贺贞的健康,而是自己。由于这个问题,一整晚赵元朗都没睡好。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夏弘殷看着他两眼的血丝,还打趣昨晚是不是熬夜看书了。
“你今天怎么吃这么少?”贺贞拉着赵元朗的手,在厂子后面的小操场里散步消食,“你有心事?”
“没有,你想多了。”赵元朗笑着握紧她的小手。
贺贞停下脚步,将他拉到自己面前,那双好看的杏眼盯着赵元朗审察了许久。
“你看出什么了?”赵元朗猛地伸手将她圈在怀里。
贺贞指着他的鼻子,摇摇头:“看不出来,我的道行没有你深。”
“走累了吧,我们歇会儿。”赵元朗当心她的身子,推着她坐在阴凉处。
“我哪有这么娇贵。”贺贞扑哧一笑,觉得他和哥哥一样过分紧张了。
“对了,元朗,最近有部日本电视剧很火。”贺贞顺势将头躺在赵元朗的腿上。
“讲什么的?”赵元朗微微一笑,张开大手为她遮挡刺目的阳光。
“讲述一个叫幸子的女孩,身染绝症,却遇上一个对她至死不渝的男朋友光夫的爱情故事。”
赵元朗虽然平时不怎么看这类影片,可听贺贞如此一形容,心中不免好奇。
“那最后幸子康复了,和光夫幸福地在一起了?”
“才不是呢,最后幸子还是没能救过来,但她幸福地死在光夫的怀里……”
“你为什么与我说这些?”赵元朗紧紧拥着她,这次换他盯着贺贞的眼睛,他不喜欢方才贺贞与他说话的样子,就如同在提早与他告别似的。
贺贞叹了口气,伸手摸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摩擦着。
“元朗,如果我病发了,我只想让你知道,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最开心的。没有遗憾……”
赵元朗一把捂住她的嘴:“我不许你再说这些话。我一定会让你康复,长命百岁地活下去。你信我吗?”
两人四目相对,贺贞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眸子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只见她柔荑环住赵元朗的脖颈,唇瓣贴近。而他的手扶住那纤细的腰身,渐渐不满足目前的轻微接触,反而撬开贝齿,加重了力道。
“石叔,我回来了。”赵元朗下班后先去菜场买了点新鲜食材,回到家门口时,便见大门敞开着,心想一定是石康早自己一步到家了。
“元朗来了——”石康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看看谁来了?”
赵元朗透过他,看到院子里的刘知远。只见他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
“刘副一早就来了,说什么也要等你回来见见。那你们聊,我去做饭。”石康对他使了使眼色,让他好好说话。
“刘副,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赵元朗心明神会地换上一张客气的笑脸,上前就给刘知远倒茶。
刘知远踌躇了一会儿,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在桌上。
“其实我早就应该来了,都是我教子无方,才会出这事。实在对不住。”
“没事,多亏了贵公子手下留情,我的伤早就好了。”赵元朗说着还挥了挥自己的胳膊,结果刘知远更加尴尬了。
“元朗啊,你不要与我家那个计较,他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你如果有什么不痛快的,和刘叔说,刘叔一定会为你出气。”
赵元朗冷眼望着他惺惺作态的样子,冷静地回答:“刘叔,叫你一声叔,便是说明了,我真的不在意那事了。若真的要诚心道歉,我倒觉得你这东西应该提到贺家去。不是吗?”
刘知远没有想过赵元朗会这么难搞,那一双洞悉的眼神,令他后背冷汗直冒。
“是是是,不过贺家的大门哪里是我能踏进一步的。都说你现在是贺家的未来女婿,这不,叔也是想着托你说说好话,大事化小。”
看来这次是贺怀浦暗地里出手了,不然只怕让这人亲自上门道歉是万万不可能的。想到他一直以来用副厂长的身份为那个败家子收拾烂事,那些受过欺负受尽委屈的人何其无辜。这次算是栽在他的手里了。
“刘叔这话说的,我与贞儿八字都还没一撇。你这样说,我的脸皮厚倒也无碍,人家姑娘家那该多尴尬啊。”
“是是是,瞧我这张嘴——”刘知远轻拍自己,“无论如何,希望你多为刘叔解释解释,望贺老不要生气。等年底选举一过,我一定登门道谢。”
赵元朗就知道此刻刘知远最在意的事便是年底选举。
他轻轻推回礼物:“刘叔,你先将这个带回去。等年底你再亲自送到贺家便好。”
“那你是应下了——”刘知远试探地问。
“我只是初进厂子的毛头小子。哪里有这个分量决定选举。不过,我可以为你指明一条路,就不知你是否愿意?”
“什么路?”
“你现在与其与郭主任形同水火,不如先行示弱。毕竟你儿子这个变数,随时会害了你。等他出来,严加管教。然后为那些受过欺负的人讨点好处,平息众怒。与你不失为一大好处。经营亲民的路线,会为你拉近与大家的距离。”
短短几句话,一下子令刘知远茅塞顿开。
“元朗说得极为有道理,多谢多谢。这个还是留给你了。我先走了——”刘知远咧嘴笑着,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你要帮他?”石康见他走了,这才从厨房出来。
赵元朗深沉地看向门口:“不全是。”心想比起难以捉摸的郭威,还是这个刘知远更为直接些。以后的事,怎么发展,也不是他能操控的。他只是简单地选择更加有力的一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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