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遇到了一个同样孤独的人

七点半,阿野哈欠连天地吃完早餐,离开工的时间还早,他恹恹地伏在桌上,迷迷糊糊想着昨天牧伶说得话。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爬床说得那么理所应当。

如果妈妈知道他爬床的话,肯定会说出很多难听至极的话,爸爸也会默默拿起棍子打他,小时候,棍子打在身上,他觉得天塌了,哭着闹着躲开,求饶,那时,天真的他以为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直到六岁时,因为嘴馋偷吃几口红烧肉,被发现的妈妈指着鼻子骂白眼狼,饿死鬼,他登时就愣住了,被吓得哇哇大哭,学着哥哥撒娇的模样,跑去抓妈妈的裤脚。

年幼的他以为妈妈会消气,会心疼地抱起他哄,就像哄哥哥时一样温柔。

然而事与愿违,妈妈在他扑上去的前一刻,就恶狠狠把他踹翻在地,爸爸也一言不发地拿起木棍打断他三根肋骨,满身的淤青让他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

濒临死亡的他明白了一件事,他的爸爸妈妈不爱他,却又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一母同胞的哥哥能受尽宠爱,而他只能如野草一样独自面对朝他呼啸而来的狂风暴雨。

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看到牧伶鲜活的眉眼,或许他还不如一个孤儿。

他突然无比羡慕没有父母的孩子,这样他就能想去哪就去哪,而不是被‘你是我生的,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你就得听我的话’,几句话困在如同地狱的家里一年又一年,那些磨难如同看不到尽头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困了?”牧伶吃着橘子,大咧咧地坐在他旁边,看向他的时候总带着笑。

“困了就睡吧,不要担心工作的事,因为从现在开始,整个上午都是我们的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牧伶欢乐的说话声萦绕在耳畔。

他知道是因为下午的监工要给他们这些新来的奴隶打上烙印。

三天时间的适应期,后悔交还三缸大米,就可以离开,但几乎没人反悔,因为他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都是走投无路的流浪者。

因为有人爱的孩子,家里就算是只有一粒米,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没有人权,沦为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的奴隶。

烙印会疼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离开了地狱,或许在别人眼里,自己是踏进了龙潭虎穴一样危险的地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零度农场生活的三天里,他有多幸福。

在这里,没有无缘无故的打骂,没有看不见尽头的工作,他也可以得到夸奖,也能拥有夸他漂亮的朋友。

这里有太多太多家里没有给他的东西。

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尽管很累。

“发什么呆呢?”牧伶打断他的思绪,顺手将剥了皮的橘子塞进他嘴里,“困了还不快睡,也都怪我,昨天硬拉着你聊,害你没睡好。”

说着,牧伶掏出本书递给他,“这个是赔礼,还请阿野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女子吧。”

阿野被逗得面色羞红,却在看到书的名字时愣住。

《雕刻图层》。

“这是……”

“你的那本书不是要看完了吗,巧了,之前我在外面市场买东西时,老板送的赠品,我又不喜欢雕刻,本以为它要一辈子落灰了,没想到新交的朋友喜欢,想必它也很开心,因为它将缔造全世界最伟大的雕刻师。”

全世界最伟大的雕刻师,这几个字像太阳一样,烫得人生疼。

阿野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少女,突然觉得人生也不是特别糟糕。

至少他交到了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朋友。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还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他的人。

六月的草原,牛羊悠然自得地漫步,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成群结队的鸟儿时不时飞过头顶,飞向阿野所向往的远方。

阿野含着颗青苹果味的糖果,坐在高处冒出头的石头上,眺望远方,微风拂过脸庞,好似所有烦恼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就这样吧。

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吧。

阿野在心中无声的呐喊。

可又有谁听得见呢?谁又能停下脚步,听他慢慢道出心中的委屈呢?

他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牧伶吗?

他们一天到晚也见不上几次面。

没有人愿意倾听透明者的心事,他始终是一个孤独的人。

土坡的另一面,每当谷意青思念母亲时,就会来到这放松心情。

在这片绿色的大草地上,好似所有的思念都会化作风,飞向一个叫天堂的地方。

那里有他朝思暮想的妈妈。

悠悠风铃声搭上风的便车,驶向孤独的少年。

阿野转头看去。

寂寞的背影如同一把利剑刺中心脏,他鬼使神差地坐到谷意青旁边。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愿这颗糖果能使你开心些。”

少年稚嫩的嗓音回荡在风中,摆在谷意青眼前的是劣质的香精糖果。

“尝尝,很好吃的。”阿野见人没动,以为是不好意思,举着糖果的手再次往前一点,“吃吧,不要钱,大妈妈免费送的。”

“谢谢。”葡萄味的酸甜在口中蔓延,竟比昂贵的精品甜点还要好吃。

谷意青讨厌甜食,更何况是这种三无产品,他以为他会恶心,会扔掉,但是都没有,意料之外的美味。

或许是少年溢满孤独与绝望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黑渊在慢慢吞噬独属于少年该有的光彩。

他很难过,在那双琥珀色眼睛背后,是无法言说的过往,或许他在等一个救赎,等一个能带他逃离悲伤的救世主。

如果可以。

他想成为少年的救世主,就像他的母亲。

“我叫谷意青,那么我该如何称呼你呢?”谷意青问。

“阿野……”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个名字,但他不想再被人叫作野草,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没人爱的小孩。

他讨厌米这个字,可却除了米,他又不知道自己该姓什么。

所以。

别问为什么没有姓氏,就当它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吧。

“好特别的名字。”谷意青全当没看见阿野攥紧衣角的手和泛白的指尖,“叫你的时候,就显得你与每个人都特别亲近,像万人迷一样。”

万人迷怎么会是形容他的呢?!!

万人嫌还差不多。

阿野腹诽,却不可抑制的开心。

没有人会不喜欢夸奖,尤其是对彼此都非常陌生的陌生人。

“你知道吗,骑马和骑牛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感受。”谷意青指着远处吃草的牛群突然说。

阿野不理解,无论是马还是牛,都不是他能肖想的。

“不知道,监工们不让我骑,但我放过它们,也挤过奶牛的奶。”阿野像找到了倾听对象。

但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观察起谷意青的表情,他不希望在谷意青脸上看到厌烦二字,这会让他好不容易探出的头立马缩回去。

“那你比我厉害,我只在小时候骑过三四次,别的什么也没有了。”谷意青笑了笑,拉起阿野的手顺着人为踩出的小路走下山坡。

微风轻吻脸庞,五颜六色的鲜花点缀其间,一呼一吸间都是花的芬香。

谷意青将阿野拉到一头正在低头吃草的大黄牛身边,“别害怕,摸摸它的头,你会喜欢的。”

阿野摸着牛的脸慢慢转移到那对又大又坚硬的牛角上,感受着手心坚硬的触感,忍不住发出感叹,“好大啊!我可以上去骑它吗?”

“当然可以,这里又没有外人。”谷意青扶着阿野的腰将他半抱上去,解下用来修身的长绳,打个结套在牛脖子上,又薅把青草放在黄牛鼻尖,看向眉眼弯弯的少年,叮嘱道:“抓紧牛的角,我要走了。”

“嗯,我抓紧了,快走吧!”阿野晃动着双腿催促。

就这样,谷意青一手拉绳子控制黄牛的走向,一手拿青草引诱黄牛跟他走。

阿野骑着牛穿过缓缓流动的小溪,穿过绿意蛊然的草地,穿过哞哞叫的牛群,微风拂过脸庞,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黄牛驮着他,朝太阳的方向不断前进,驶向未知的远方。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

丝丝蝉鸣带来清凉的夏风,终有一天会吹散少年埋藏在心里的阴霾。

“都排好队,别觉得疼,我们也不是什么恶人,今天过后,你们会有三天的休息时间,期间,你们可以尽情的玩耍,算是你们作为人所拥有人权的最后三天。”监工指挥着人抽签,按照数字一个个来。

“我抽到了28号,阿野你多少?”牧伶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吓了阿野一大跳。

“25。”

“在我前面啊!真是可惜了,不能骗你说不疼了,唉……”牧伶神情可惜地叹了口气,随即拍了拍阿野的肩膀,笑嘻嘻道:“疼得时候可不要哭啊,不然我会笑话你的。”

阿野摇摇头,不明白为什么牧伶认为自己会哭,却也清楚她想要缓解紧张的气氛。

接着又聊起谁跟谁恋爱了,哪个男人脚踏两条船被发现后,互殴的八卦,直到在监工看过来的前一刻,匆忙结束话题,走到各自的位置站好。

不一会儿,皮肉烧焦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低低的呜咽声听得人想哭。

24号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皮肤娇嫩,在烙铁贴上肌肤的那一刻,阿野甚至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

他害怕了。

“把肩膀露出来。”他听到监工毫无感情的声音。

皮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身体下意识缩了下,他能感觉到股股热气从烙铁扑面而来。

阿野吓得紧紧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可等到的却不是疼痛,而是一句等等。

阿野疑惑睁眼,面前是一大片阴影,清冽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怎么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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