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在世时极尽奢靡,兴庆宫的每一处都价值连城,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名家画作。殿外的庭院中种满了奇花异草,只因太后爱花,所以兴庆宫四季花开不败。
假山流水也必不可少,水池中养着珍稀的小鱼,池边的伫立着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凉亭,那时,宫人手捧金盘玉盏,穿梭其间,一派繁荣的景象。
如今只剩下冷清。
宫女太监们远远地站在兴庆宫外,麻木地注视着枯败的院落,池塘早已被填平,凉亭孤零零地立在那,昨日最后一棵树也被砍掉了。
无论谁进了兴庆宫,打开屋里的窗户,一眼就能看见。
但这些人听命于季北,他不让人通传,就没有人敢吱声。
李昭抬眸间,便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他的眼角微微上扬,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讥讽。
季北身上的绛紫长袍绣着暗纹,隐隐泛着冷光,一眼望去,让人无端地升起寒意。
李昭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推了推少帝的脑袋。
压得她腿麻。
“季司空怎的有空来这?”太后依然坐着,她甚至没有回头看。
少帝则直接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里,一股凉意从被子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李昭眉心微动,将手按在缝隙处。
“古人云,男女七岁不同席,陛下这样恐怕不合适吧。”季司空微微蜷起手指,渐渐收紧,仿佛是要扼住谁的喉咙,声音低沉而冰冷。
李昭开口说道:“没想到季司空也是在乎此等俗礼之人?”
季司空虽出身世家,却离经叛道,早年进了军营,立下战功,后又放弃以承荫入仕,参与当年的科举,在殿试中,得了先帝青睐。
他虽与世家关系密切,却和季家人关系不佳,季氏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总是在外人面前说他不孝。
太后轻咳了两声,站起身,转身看向季司空:“陛下今日的状态实在不佳,与七岁孩童又有何异?”
季司空笑了笑,拱手作揖,便算是行了礼,嚣张至极,语气相当散漫:“太后娘娘所言极是。”
太后冷哼一声,正想说什么,目光却落在季司空的手上,瞳孔一缩,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偏过头,神色复杂地瞥了李昭一眼。
季北正把玩着一枚玉佩,嘴角含着笑意,他上前两步:“微臣听说长公主和陛下受伤了,理应来探望,太后刚推举长公主为明年殿试主考官,不知长公主的身体是否能承受?”
“身边的侍女尽职尽责,本宫并不大碍,不会耽误远在明年的殿试。”李昭也看见了那枚玉佩,沉思了许久,才想起来——
这只玉佩是少帝登基之日,太后所赐,她隐约记得赐玉的当日,太后将她和少帝的手放在一起,语重心长地说:“大梁内忧外患,内有司空野心勃勃,北有突厥南下进犯,你们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定要同心同德,一同度过难关。”
事后,太后还将她带到偏殿,单独谈话:“阿昭,先帝爱护你,让你执掌北衙龙武军,切莫辜负先帝的信任和厚爱,好好辅佐皇帝,日后朝局稳定,哀家会让皇帝册封你为皇后。”
原主其实一直很疑惑先帝为什么会让久居深宫的她执掌北衙龙武军,所以只回答了会尽力辅佐皇帝,并没有回应太后的后半句话。
但李昭看过书,又有系统,将一系列线索串联起来,思路就清晰多了。
她的亲生母亲是先帝至交,大梁唯一的异姓王秦王,有从龙之功,却在夺嫡当日为了扭转局面,用命保下先帝,亲生父亲殉情而死,那时,她才出生三个月。
龙武军内有半数以上是秦王的旧部,直接交给少帝,恐怕难以控制,先由长公主控制,日后将人困在后宫,兵不血刃地移交兵权。
太后打了个好算盘。
但是,她的玉佩,怎么会落到季北的手里?
从出宫到袁府,除了林修竹,没有人近她的身,那问题就出在公主府。
不会是祁鹤眠,这么做对他来说没有好处,当年祁家覆灭,也有季北的手笔。
应该是她刚入进公主府的时候,那时有两人在纠缠她。
李昭朝着季北微微一笑:“昨日本宫的玉佩掉了,派人找了许久,原来是被季司空捡到了。”
季北勾起唇,将玉佩高高悬起:“长公主确定这块玉佩是你的吗?是有人遗落在司空府,递交上来的。”
太后的目光更沉了,嘴角弯了下去。
是挑拨离间之计。
李昭坦荡地伸出手,示意季北拿回来:“本宫的玉佩,本宫自然识得。昨日本宫遣散了面首,其中一人说是出身季府,他走时拿了不少金银珠宝,或许是他拿走了。”
“竟有这种事?偷窃主人贵重物品的下人按律当处流刑。”太后沉声道。
季北冷笑了一声,一步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李昭那张令人恨得牙痒痒的嘴,明艳鲜红,漂亮却抹了毒,就如同她这个人。
李昭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直视着季北,如果她能穿越到先帝驾崩前,第一个杀的就是季北,以绝后患。
玉佩高高坠下,掉在地上便是粉身碎骨的宿命,但是李昭接住了。
武力值提高后,她发现无论是眼力听力还是反应速度,都比之前上了一个层次。
“多谢司空。”李昭笑了笑。
“长公主好好休息。对于偷窃者,微臣自会回去严惩,给公主一个交代。”季北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太后将一扇纸窗打开,透过这扇窗,正好能观察兴庆宫的必经之路。
确认季北走了,她才开口:“哀家明白,季北在挑拨离间,此等伎俩骗不到哀家身上。”
“母后英明。”李昭转头看向窗户的缝隙,外头洒扫的宫人似乎多了些。
“下回定要当心。别人抓住什么把柄。” 太后长叹了口气,“这些日子,该来京的考生都来了,你该好好挑些好苗子。”
李昭说:“是。”
太后满意地露出微笑,随后便离开了。
而少帝依然赖在李昭的被窝不肯起来。
“阿姐的被窝暖烘烘的。”少帝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语言直白而肆意,“我好喜欢。”
李昭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微笑着说:“人都走了,别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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