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禾拿出琴来,却并未弹奏,只拿出擦琴布来细细地擦拭着。
见李清禾只擦不弹,甘棠疑惑问道:“奴婢见识浅薄,可也觉得这琴不一般,小主何不用来打发时间?”
李清禾浅浅笑着,眼神依旧停留在琴上,解释道:“并不是多名贵的琴,只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此时不弹不过是还未到时候。”
甘棠点头,只在身边小心伺候着。
“邱将军之妻周氏进谏——”门外内侍大喊。
李清禾收了手中的动作,立刻整理起衣裳来。
只见周卿由内侍引见,直达内厅。
周卿见着李清禾便下跪行礼,李清禾忙让甘棠去扶。
见屋子里站着许多人,便沉声开口:“本宫同舅母说几句体己话,你们便在外头伺候着吧。”
话音落,甘棠便领着其他人走了出去。
待人走出内厅,李清禾这才起身向周卿行礼。
“娘娘,不可!”周卿忙拉住李清禾“娘娘,叫旁人晓得了恐生闲话啊。”
李清禾笑着将周卿拉至座位前,解释着:“如今清禾虽是小主,可舅母毕竟是长辈啊。早些时辰便听舅母要来,便备下了一些宫中时兴的点心,还请舅母尝尝。”
入宫的妃嫔本是不能轻易再见家人的,可从前董灵儿时常想家,又不想皇帝为难,便说年前让宫中的妃嫔都见见家人,也算是团聚。
如今李清禾虽在禁足,但并非什么大错,也依旧可见家人。
“你向来董事,你舅舅听闻你被禁足心中担忧得很,便一直催着我进宫来瞧瞧。好在又先皇后的恩典,如今一见也算是安心了。”
周卿一边拉着李清禾的手,一边打量着糕点却未动手,只是心中忧愁消散不少:“如今看着娘娘虽禁足,可并未到了绝境。”
周卿见糕点精致,有几碟子她也不识得便知晓李清禾禁足大概是她自己权宜之计,她知晓李清禾的通透聪慧并不认为她会做一些自寻死路的事情。
邱家并不知晓李清禾禁足的原由,见李清禾不提,周卿也并不多问。
李清禾依旧笑着,却并不多同周卿解释自己的计划,她并不想连累邱家,这些事他们少知道一分便多一分平安。
见李清禾一切安然,周卿便从怀中拿出一支老山檀木簪来。
木簪并不名贵,上头的玉兰却是格外精致。玉兰含羞半开,临风娇羞,雕刻清气盈足,尽得花木灵气,簪于青丝之间,似有清风暗香。
若不是花朵的颜色不对,只觉得那花是高枝折下,细细嗅来,花骨朵间还隐隐约约有丝丝玉兰花香。
可想制簪之人定是费了许多心思的。
见李清禾喜欢周卿也放心不少,忙指着那簪说:“昕儿知晓你进宫了,说着下次回京定要给你带份新婚大礼来,虽说是下次可送回的家书里还是夹着这支木簪。”
李清禾欣然一笑,若有所思地开口:“他向来有心。”
邱昕乃邱家长子,舅舅偏宠,还是李清禾力排众议让邱昕去了边关,如今也懂事不少。
周卿怕李清禾误会,又解释:“熙儿也备了礼物,只是说等来年春闱回京再亲手交予娘娘呢。”
见舅母谈起自己的表弟,李清禾几经斟酌这才小心地问道:“昕儿和熙儿可知舅舅与舅母之事?”
周卿应是料到此事,点了点。
“他们毕竟是邱家之人,更是邱家未来的主君,他们理应知晓。”不知为何,说到此处周卿竟有几分小女儿的娇羞。
周卿抬眸几次,似乎在观察李清禾的反应,便下定了决心开口:“而且,而且我查出了身孕。”
“啊”李清禾惊呼,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下一瞬间便转惊讶为欣喜,拉着周卿看了几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见周卿似乎有些怕自己,李清禾打趣道:“还好舅母身体康健如常,若是嗑着碰着了,舅舅定不饶我。”
周卿见李清禾打趣自己反而安心不少,邱翊之虽是李清禾舅舅,可李清禾的话邱翊之向来是听得进的。
“如今不过一月有余,若是…”周卿犹豫着开口,却被李清禾打断。
李清禾像是知晓周卿的担忧,连忙开口:“若是诞下麟儿了,舅母定要差人送信来,我这个做姐姐的定要送上一份大礼的。”
见周卿松了一口气,李清禾便叮嘱道:“女子怀胎向来是要紧事,舅母定要小心身子,有什么要紧事便知会舅舅去。”
周卿虽知晓了李清禾的态度,还是有些担忧:“可我担心若生下男胎,我会偏心于他,便会待邱昕邱熙不平。”
李清禾安抚似的拉住周卿的手,她知晓孕妇多思,便耐心地为她疏导。
“无论男女舅母都会偏心这个小娃娃的,不止舅母偏心,舅舅、我、邱昕邱熙两兄弟也定会偏心他护着他。”
见李清禾说这话,周卿眼眶顿时有一份湿润。
她原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李清禾或者邱家之人有一人不喜这个孩子,自己便会处理好此事。
好在,他们都喜欢这个小生命,一言一行都照顾着自己的情绪。
或许在此时,周卿才真正地认为自己是邱家的一份子,而不是一个为邱家管理内宅充当门面的摆设。
见周卿兴致不高,李清禾便哄着周卿:“虽说还不满三月,有身孕的消息可只会老太太了?如今年岁大了,老太太若是知晓此事定是欣喜。”
周卿何等聪明,听懂了李清禾言下之意,旋即舒展了笑容。
周家老太太此前恹恹的,一是年岁大了二则是有周卿和离一事缘故。
周卿先前和离是膝下无子的由头,如今周卿另嫁不过几月便有了身孕,这无子的脏水倒是沾不上周卿的衣摆了。
周卿原是低嫁,可依然受尽白眼,如今周家老太太哪能轻易放过。
周卿在拾翠居中待了许久,直到内侍来催才匆匆忙忙出宫去。
李清禾看着周卿的背影有些微微愣神,忽然想起什么,又问甘棠:“从前也听那些有身孕的妇人们说过孕期情绪多变,如今倒是头一次见到。”
甘棠本以为李清禾是应付周卿累着了,便站在李清禾身侧为去捏着肩。
甘棠原在太后身边伺候,手上功夫向来了得。
李清禾却一把按住甘棠的手,向她招手示意。
甘棠俯身低头,只听见李清禾清冷的声音响起。
“舅母有孕,孕中多思,想来宫中定有让孕妇安神的良药。”
甘棠旋即笑起,点头称是。
甘棠每月便会去向太后回禀一次李清禾的动向,如今周卿入宫,太后不是个轻易信人的主,定会好生询问此事。
回话时不必太过刻意,只要顺嘴提一句孕中多思,以太后的心思,不会想不到皇后。
年末,京城终于下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除夕夜宴,众嫔妃皆出席晚宴。
此时李清禾禁足已解,董晴儿脸上的伤口也已大好,丁点疤痕都不见。
两人虽面上有隔阂,但不知是位份相近还是有人刻意为之,两人的位置紧挨着。
夜宴安排在麟德殿,上好的檀木作梁,金砖铺地,宫灯密布高悬,暖黄的流光将麟德殿照得灯火通明,薄雾般透明天青色的软烟罗点缀着宫殿的四处,宛若仙境。
因着是家宴,来了许多人,好些人连李清禾都叫不出名字来。
皇帝与皇后自然是坐在上首,皇帝一身明黄色便服威严不减,皇后虽珠光宝气,可厚重的脂粉也掩不住的疲倦。
听闻皇后自有身孕后便难以入睡,少有安睡也容易被惊醒,宫中太医来了几波也瞧不出什么来。
皇后手边按位份坐着淑妃等人,正对面坐着的便是亲王及其福晋。
皇帝排行第五,前头的几个兄长只剩如今的宝亲王。
宝亲王是先帝的第三子,但她母亲是他国送来和亲的公主,宝亲王虽有恩宠但与帝位无缘,正因如此早早便得来亲王之位,免了夺嫡的厮杀。
宝亲王的长相更像他母亲些,高挺的鼻梁格外显眼却不违和,眼眶深邃如同一池汪洋。他是个不拘的性格,身旁的福晋却是京城中最有规矩的。
宝亲王身旁坐着贤亲王,贤亲王本是太子的热门人选,若不是先帝去时贤亲王远在边关,这皇位落在谁手中还不一定呢。
贤亲王应是一众亲王中最像先帝的,因着常年在外征战的缘故他皮肤黢黑,不笑的时候比皇上还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余下坐着的便是李清禾也不认得出,看着衣着服饰想来也是什么亲王公主。
宴会开始,皇后强打着精神同皇帝说着吉祥话,两人低头浅笑倒是像极了一家。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本就是夫妻。
李清禾颇有些无聊地扫视着宴会的人,看着皇帝与皇后这般恩爱的模样便想笑。
若是不曾听皇帝提过要对皇后动手,自己只怕会感慨他们的琴瑟和鸣。
见李清禾自个在那笑着,董晴儿却不想让她好过似的,突然举杯站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