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消息,李清禾和甘棠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今早眼皮跳个不停准没好事。”甘棠长叹一口气,旋即朝李清禾摆摆手“我亲自去打听打听,主子你莫着急。”
李清禾嗯了一声,便让小鱼陪自己喝喝茶。
倒是小鱼一脸茫然地瞧着那两人,怎么这滔天大祸倒是让他们安心了?见主子这副心有盘算的样子也只能憋着问题不再言语。
不过一晌午的时间,甘棠便回来了,只是面色沉重似乎是出了不小的事情。
今日本该放榜却不承想有人一大早便去大理寺状告科举泄题,其中牵扯十数人皆是榜上有名。且拿举报之人,手里还拿着证据,将前因后果、泄题考官、何时交易记录得一清二楚。
科考泄题一事太大,不过一个时辰便闹得沸沸扬扬,学子们更是激愤,更有甚者一把火烧了榜单,跪在大理寺只求一个公道。
大理寺不敢独断又怕闹出人命来,一边拿着证据递呈天子,一边将涉事之人一个个关押起来。
“陛下生了好大的气,茶盏都摔了几个。”甘棠向李清禾回禀着始末,小心地观察李清禾的面色。
手搭在茶桌上,手指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李清禾若有所思,问:“可誊抄了涉案人员名录?”
见李清禾问起,甘棠忙从怀中拿出一张纸,补充道“因着皇榜已被破坏,这名录是使了银子从大理寺拿到的。”
目光扫过那一个个名录,李清禾放心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道“你给邱府递个信,叫他们且宽心,舅舅今日也告假陪陪舅母吧。”
“先前便递了消息的,邱家夫人是个有本事的,会约束好大人的。”甘棠只怕邱家舅舅爱子心切自己乱了阵脚。
拿着这名录,李清禾带着甘棠便往承欢阁跑,倒不是她有什么法子,只是想着余氏久病自己还未曾去探望过,寻些事情做而已。
刚遣人去通报不料却在院子里遇见了丽嫔一行人。
丽嫔今日一身劲装,叫人摆了台子在那射苹果呢。见李清禾送上门来,勾唇一笑一个坏主意便浮现在脑子里。
她轻咳一声,转过身来将手中的弓箭背手握在身后“李婕妤既然来我这承欢阁,怎么不来见见本宫。”
意识到丽嫔有意刁难,李清禾福了福身,也不在意丽嫔的揶揄,反而打趣道:“倒想约着和娘娘一起去御花园逛逛来着,可您这不是被禁着足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丽嫔表面笑着,却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手上握着弓箭的手越来越紧,越琢磨越气不过,直接搭弓对准了李清禾。
丽嫔跋扈之名可不是空穴来风,听闻从前有人惹恼了丽嫔,当夜人便失踪了,不说宫中枯井多少个,却是连尸骨都没找见。
她歪着头,此刻笑意盈盈地瞧着李清禾,原本郁结在心的气随着手中箭矢的移动消散。
甘棠下意识地想上前去拉李清禾,却被李清禾拦下。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连眉头也没皱。脸上挂着同先前不变的神色,她冷静得可怕,更显得丽嫔的歇斯底里如同发疯一般。
李清禾不怕,一则是她早发现丽嫔的箭矢并没有箭头,那样危险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出现在后宫呢,皇帝和太后都是惜命之人,定不会为自己留下隐患。
二则是,她在等…
等,暗中之人出手!
果然,箭矢离李清禾不过半臂远时,一颗石子忽地出现。
石子虽小,投掷石子的人绝是不凡,石子与箭矢碰撞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环境里分外明显,紧接着是木头断裂的声音。
指甲盖大小的石子竟然生生将箭矢打断!
众人顿时循声望去,什么都没有。树叶婆娑轻轻晃动,春风撩着心弦,一言不发。
收了视线,丽嫔看着李清禾“本宫还想着婕妤是个胆子大的,原是背后有靠山啊。”
“是了。”李清家笑着向丽嫔走近,还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并不明显的肚子上,在她耳边低语“若不是肚子里有真章,哪敢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啊。”
手上的动作收紧,丽嫔感觉有些吃痛,猛地抽出,她愤恨地将手中的箭矢都在地上,骂道。
“你算是什么东西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克星一个,在你身边的人都不得好死,邱家就要倒了还在我面前卖弄什么!”
说完,转身离开。
她自然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易动李清禾,不过是将自己的把柄交给她人而已。可暗地里,能做的事就多了。
“丽嫔娘娘!”
身后有人喊,丽嫔下意识回头。
只见一箭直冲丽嫔而来,那箭来得极快,不过眨眼间,那箭穿过丽嫔的发髻,打落丽嫔发上的金簪,几缕碎发折断,最后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而始作俑者正缓缓收了弓,手掌松开,长弓便掉在了地上。
“啪哒”一声却像是砸在了丽嫔的心上,她双腿发软,一时不稳。
而李清禾正瞧着她笑意更甚,还故作吃惊地嘲讽道:“听闻娘娘出身武将之家,世代骁勇,如今看来不过是花架子一个。”
丽嫔心里有气,却怕李清禾真的对自己动手,瞧着那副如索命阎王的笑,嘴巴动了动,却是忍下了没有出声。
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她安慰自己,忙招手让人扶着自己。
却见李清禾息了声音,做出口形说道“娘娘,夜晚可能安寝?”
丽嫔心下一慌,扶着宫人的手松了又紧,直催促着快走。
这下李清禾终于有空去寻余妙了。
余妙中毒一事已过了许久,当天便解了毒,可是那些被押解的人都还没有回来,连下毒之人也众说纷纭。
最后还有人传,是余氏下毒反被毒了。于是余妙也顺势说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只整天待在承欢阁。
一进殿,李清禾便打量着里面的布置。丽嫔从前得宠,连偏殿里的景致也不错,如今一道小窗正支开着,从窗上开正好瞧见来时的那个院子。
可自入宫来,余氏并不得圣心,寝殿里的布置说是素雅,实则是并没有什么好东西,书却是不少。
反观余氏不卑不亢,一杯清茶,一本书,似乎旁人的争端与她并无关系。
越是这样,李清禾越是好奇,她这样的人怎会起了害自己的心思。
也不顾余妙有没有招呼自己,李清禾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余妙知晓李清禾此次前来绝非好心,便唤人上了茶,都遣了出去。
“这茶不算什么好东西,还请娘娘尝尝。”余妙出了声,或许是因为大病初愈,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
李清禾举起茶杯闻了闻,点评道“茶香虽淡,却别有一番风味。”她没有喝,放在了桌上往前一推“可惜,本宫有孕在身,不宜饮茶。”
这一举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余妙却不甚在意只笑“想来娘娘是怕这茶水里有毒吧。”
“那日是糕点,不是正宝林的杰作吗?试探本宫到底有没有身孕。”李清禾懒得同余妙周旋,便也说得直接了当。
“娘娘何必诓我呢?”余妙收了笑容,压低了声音“那糕点里的毒不正是娘娘自己动的手吗?”
果然,被冤枉的人最是知晓自己如何冤枉,余妙承认自己在宴会菜式里动了手脚,可下毒一事是决计没有的事情。
菜式是按计划送到了李清禾桌上,那日她瞧见李清禾吃了没有反应只得冒着暴露的风险上前讨要。
不过是换了菜式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可是糕点有毒便是蓄意谋害了。
解毒醒来余妙就知道李清禾迟早会来找自己,没想到她是个有耐心的,偏在这个时候才来。
“是啊,谁会怀疑本宫会自己害自己呢?”李清禾挑眉看向余妙“可下毒一事总要有人背锅,这个人不会是皇后,大概率也不会是颖婕妤,妹妹饱读诗书,不然猜一猜这个倒霉蛋会是谁呢?”
“呵”余妙突然轻笑一声,旋即舒展了眉头透过那张支开的小窗望向窗外四四方方的天空。
她哪里不知晓李清禾话中的意思,可是皇帝至今没有下令,只把人晾在一边,却是愈发瞧不懂皇帝的意思了。
“娘娘过了许久才来,定然不是想同我说这些吧。”余妙知晓谋害皇嗣是何等大罪,也知晓李清禾隐忍不发定是另有筹谋。
偏头顺着余妙的视线瞧过去,窗外阳光灿烂,好似让人身子都暖和不少。李清禾突然有些庆幸,庆幸丽嫔闹的这一出好戏,好让余妙知晓自己背后是有人撑腰的,也少费些口舌。
“本宫想知道,宝林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余妙并没有着急回答,似乎在思考这个名字说出的可行性。
见余妙这副犹豫的样子,李清禾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于是她勾唇一笑。
“宝林这般犹豫,想来那人身分显贵啊。想来能让宝林拿着一家子性命去作赌的人,怕是手里捏着不少东西。”
余妙沉着脸,依旧一言不发。
李清禾手搭在桌面上,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她直愣愣地盯着余妙的眼睛,继续加码。
“本宫猜猜,是何为让宝林特意做了那道掺了山楂的红豆糕呢?定是有人同宝林说,董皇后最拿手的便是这不起眼的红豆糕,李氏同先皇后交好定会亲自尝尝。”
余妙依旧沉默,眸色变得黯淡起来,似乎是下定决心不再开口了。
“嗯…”李清禾敲击桌面的手一停,声音戛然而止“或许,那人拿捏宝林的东西和今日的科考泄题案有关。”
“你还知道什么!”余妙终于变了脸色,说话的声音也不禁拔高。
见余妙反应如此之大,李清禾知晓自己的假设是踩中了余妙的尾巴。
“这下,宝林可以回答本宫的问题了吗?谁让你试探本宫是否怀有身孕的!”
一滴清泪倏地从余妙的眼角落下,她嘴唇嚅动,因生病而苍白的脸如今更是疲倦。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三个字从她的嘴里蹦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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