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性宫。
自从昨夜体验了“龙床一角”，林云盏胡思乱想了好久，忐忑地等着秦风憩下朝。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今日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秦风憩回来。
孙禄全和李勤二人都不在，吕阳雄自从得了清音鼓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去哪里祭奠妻子了。
他百无聊赖地拨着香灰，变换了好几个姿势，直到等得屁股都痛了，这才听见正殿大门被推动的吱呀声。
林云盏精神一震：“皇上我昨天……”
但是站起身却发现是一个小太监。
眼神向下，不定地向上觑着，显得十分不自在，就好像实习生硬生生地被拽上了代理领导一职。
“小林爷，小的是给李师父办事的。师父们都在前面忙着，所以我……我斗胆进殿找小林爷。”
那太监不带停顿地说完这句话后大喘了一口气，看起来刚刚那几句话他打了无数遍腹稿。
说完，他咽了一口唾沫，接着道：“素食局有位姓鲍的公公托我带信，说是小林爷你的朋友。我不敢怠慢，想着赶紧进来通传一声。”
姓鲍？鲍富？
林云盏道：“我知道了，什么信？给我吧。”
那太监从袖袋里摸索出一个小小的信封，林云盏接过一看，鲍富捯饬得仔仔细细，还拿蜡封了个口。
林云盏刚想起来拆开，发现前面站着的小太监还没离开，满眼希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哦对，还没道谢。
“多谢，你叫什么……”
还没说完，那小太监立马雀跃地答道：“我叫江鱼，小林爷。”
“好名字。”林云盏随口问道，“对了，皇上今日怎么还没下朝？”
“听说皇上今日去后宫有事呢，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又去后宫了……
林云盏有一秒的放空。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江鱼已经出去了。
他拿起鲍富的信，小心翼翼地撕开蜡封，里面有两张纸。
第一张的字写得又小又密，一看就是鲍富的手笔。上面写满了近日的八卦，似乎想提醒林云盏注意。
写到结尾的时候字体飘飞，似乎是仓促写就的，林云盏努力辨认出内容后立马瞪圆了眼睛。
上书：贞妃□□已暴露，奸夫逃往明月轩。
林云盏咋舌，他刚靠小黄诗猜出的秘闻竟然第二天就暴露了，真巧。
林云盏品鉴了一下八卦，意犹未尽地放下，拿起第二张纸。这张纸字型方正，不蔓不枝，是吕阳雄的手笔。
“小林子，这些日子感谢你的帮助。我心愿已了，继续待在皇宫没有意义，我已决定近日离开。”
林云盏腹诽：当太监还能说走就走？
他继续往后面读：“但是，我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没做。我要杀了贤妃。”
林云盏：卧槽？！
“贤妃不死，我妻之仇不算得报。更何况，以贤妃的暴虐，她若活着，将来也必有其他人受害。于情于理，我都必须杀了她。不必劝我。”
“小林子，我知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皇上对你也很好。但世事无常，若有朝一日你遇到险境，可以去找鲍富，我留了秘宝，但愿能帮到你。吕阳雄。”
林云盏读完最后一个字，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喉咙干涩难忍。
吕阳雄决定刺杀贤妃，即使能成功，又如何逃出这天罗地网的皇宫？
难道他所说的“离开这里”是指去往另一个世界与妻子团聚吗？
作为朋友，这让他如何做到不劝不帮？
林云盏心跳加速，就着殿内的烛火烧掉信纸后，焦急地唤道：“江鱼、江鱼！”
江鱼啪地推开殿门，双目炯炯：“小林爷有何吩咐？”
“你去打探一下明月轩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消息？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林云盏小声嘀咕：“我干嘛自我禁足在这里当一块望夫石？啊呸，望帝石。我都是太监了，后宫我还去不得？”
-
林云盏走到明月轩外面的时候，敏感地察觉到此处一片肃穆。
江鱼凑过来小声道：“小林爷，明月轩是不是犯事了？这里好多慎刑司的公公们。”
林云盏皱眉，他有不好的预感，莫非来晚一步？吕阳雄说不定已经先斩后奏将贤妃杀了。
他干脆拦住一个行色匆匆的慎刑司太监，问道：“公公，敢问你们在忙什么？”
那人原本颇不耐烦，然而在江鱼一句“小林爷问你话呢”之后立马变得春风满面，道：“唉呀有眼不识泰山，是小林爷。”
这狗腿样子。林云盏尴尬地咳嗽一声加以掩饰。
“我们慎刑司正抓贞妃宫里的逃犯。”这人挺会说话，还矫饰了一下。
“哦？那抓住了吗？”
“抓到了，刚被押进去审，皇上、太后和摄政王都在里面。”
三尊大佛都在明月轩啊，真罕见。林云盏本能地察觉了一丝不对劲，抓个姘头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
林云盏问道：“抓到了怎么还押送去贤妃的宫里？”
慎刑司太监压低声音：“好像贤妃有些不妥当。”
林云盏更感疑惑，招手跟江鱼往贤妃宫里走去。
刚进主殿，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殿内闭着门窗，昏暗中看不分明。
一股涓涓的深色液体流到林云盏的脚下，他低头一看，才发现白色的鞋底瞬间变红了，心中咯噔一下。
“这是……”
此时林云盏的眼睛将将适应了黑暗，往前看去，发现这股血水的源头是前方一个被绑起来的人，背部朝外，不见容颜。这人被几个粗壮的慎刑司太监架起，正在被一寸一寸地剥皮！
“敢杀贤妃娘娘，你今日想死也不能了！”
“太后娘娘有旨，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日熬受剥皮之刑！”
慎刑司太监边剔皮肉边恶狠狠地放话，然而受刑之人早已无力回答，双肩耷拉，就连挣扎也失去了力气，只偶尔因疼痛而抽搐一瞬。
此话听在林云盏耳朵里仿佛炸响了一道惊雷，“杀贤妃”，那人难道是吕阳雄？等等啊，不是说抓了贞妃的姘头吗？
林云盏虽满脑疑问，但此刻心急如焚，疾步上前想要去解救。
“放开吕……唔。”
忽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
耳边是秦风憩的声音：“嘘，噤声。”
“唔唔唔。”
接着，秦风憩另一只手掌遮住了林云盏的眼睛。
热气喷在林云盏的耳廓：“不要看，不要问，跟我来。”
林云盏虽满腹疑问，但出于对秦风憩的信任，乖乖听从，顺着他走。
二人停在一处偏殿，手掌拿开时，林云盏眼前有些朦朦胧胧。
他急道：“怎么回事，那人是吕阳雄吗？贤妃怎么死了？”
秦风憩回：“阿盏别慌，不是他。”
林云盏稍稍放下悬着的心。
“凶手视宫规为无物，剥去了贤妃的皮肉……”
林云盏咯噔一下，剥皮，这应该就是吕阳雄干的，因为吕阳雄的老婆就是死后被剥皮做成了清音鼓，他如此报复贤妃逻辑通顺。
那受刑之人岂不是成了替死鬼？吕阳雄又去了哪里？
林云盏还待再问，秦风憩摇摇头，道：“不问就不会发生。”
他面上表情严肃认真，没有一丝笑意，不复以往模样。
林云盏略微怔愣，随即听话地将疑问都烂在了肚子里。
过了半日，明月轩中昏迷的太监宫女们渐渐苏醒，逐一询问后，他们纷纷表示没有看清凶手的面容就被打晕了。
但是有一个特征被反复提及：凶手虽然蒙了面，但露出双眼目光炯炯，眉毛十分浓密。
这与被抓住的顶罪的贞妃姘头完全不一致。
慎刑司的掌事太监立马知道坏事了，但那时再彻查已经来不及，为了一点私心，只好将错就错地当做没发现。
至于吕阳雄，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就连奚官的名册上原本属于他的那一页也被无痕地撕去了。
-
贤妃新丧，原本宫内不必服丧，但此事太过惨烈，而太后又受到了刺激，因此宫人大多都自觉地穿着朴素，沉默行走，不愿多话。
停灵七日，头七那天，顶缸的受刑太监一命呜呼，撵成了给贤妃压棺的一抔烂泥。
但太后仍不解气，又赐了担惊受怕的贞妃一杯鸩酒。
贞妃之兄是驻守墨谷关的李无棱，乃是摄政王的心腹，原本倚仗颇厚，谁敢赐贞妃鸩酒？但贤妃之死风声鹤唳，就连摄政王也不敢多言，生怕此事算到他的头上。
更何况前几日拍卖之时，他跟关太后二人互相拍得了对方的秘密，系统在一日后就通传了，虽然用语隐晦，是一首摸不着头脑的诗，但怕就怕太后比他先参透了那些诗。
摄政王焦头烂额，问谋士周久光：“周先生还没解出天音给的诗句？”
周久光看着纸上誊写的四句诗，喃喃念着后两句：“尘去尘来翳明镜，何人为我一磨拂……请王爷再给属下一些时日。”
摄政王不满地点头。
周久光又道：“倒是王爷，您该担心担心李无棱的怨气，贞妃毕竟是他的亲妹妹，在宫里不明不白地死了，那口气他能咽下吗？”
摄政王皱眉：“孤难道还要给他赔罪不成？贞妃行事无状，与孤有何干系？”
“王爷，李无棱毕竟是你的人，如此……令人寒心呐。”
摄政王不愿再听，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好了，你不要担心此事，眼下还是孤的秘密更重要。最好把太后那边的诗也探到手，孤要跟她单独谈判。”
周久光只好无奈地道：“好，属下一定为王爷制定万全的掣肘之策。”
摄政王满意点头，又道：“对了，天音之主太过碍事，时常出些意外的岔子，最好把他弄得远远的。最近小皇帝不是要去春狩吗？赶紧带他出宫。”
过渡章……待我顺顺再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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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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