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南内

三月暮春,河冰已全部消融,正是江南献奇花异果的时节。

海上通商多经扬州,那些异国运来的珍稀奇宝从扬州再经漕运转送到长安,一部分由驿使送到圣上所在的九成宫,而另一部分会呈到上皇所在的南内。

南宫之内,上皇正在给宇文昭仪画眉,两人说说笑笑,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昨夜臣妾引荐给陛下的那两位美人,陛下可还觉得满意?”

宇文昭仪是个大度识趣的女人,无论是在榻上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一直都很会迎合皇帝的心意。

她给上皇生了一子一女,手上有着管理宫务的权力,背后还站着宇文氏一族,地位早已稳固,不需要凭借上皇的留宿来证明自己的恩宠,反而很乐意给上皇引荐一些新鲜的美人。

“她们伺候的还不错,可朕还是更喜欢倩娘的娇羞妩媚。”上皇画好了远山眉,把波斯新贡来的螺子黛丢在了妆台之上,教人捧了铜镜过来,供宇文昭仪细细观赏。

“倩娘,瞧朕画的如何?”

宇文昭仪知道上皇也就是随口一说,也不放在心上,含笑细看镜中的自己。

人世间最落魄,莫过于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她不再是初入唐国公府的小姑娘,菱花镜里显露出两人的容颜,不见旧年的风采。

“陛下的手艺甚好,可惜臣妾容颜老去,可惜了陛下画眉的技艺。”

“倩娘这是什么话,”上皇瞧她指尖抚上眼尾细纹,忍不住笑道,“咱们的纨素都已经出嫁几年了,元亨也到了议亲的时候,朕和你岂有不老的。”

宇文昭仪嗔怪道:“原来陛下还记得咱们元亨的婚事,臣妾还以为您全都忘了呢!”

“这是什么话,朕不是一早就说过,要皇帝办一次采选,从朝臣的女儿之中选一个贤良淑德的给元亨做王妃么?”

上皇有过多少儿子,他自己都数不清,只是这些孩子大多幼小,还不到议亲开府的年龄,等到该办事的时候,都该是当今皇帝的中宫来操持了。元亨是宇文氏所出,算是跟在他身边长大,多少还得过他一些疼爱。

宇文昭仪心说上皇口中的采选到底是给谁办的她心里自是明镜一样,面上却不显露,仍顺着上皇的话接茬。

“圣上也是这个意思,”宇文昭仪让宫人收拾好了妆奁,携了上皇的手到桌案旁落座,“九成宫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是皇帝想着在三品以上的朝臣家中择十数位品貌俱佳的闺秀,供臣妾筛选,为元亨和荆王择妃。”

三品以上,皇帝划出了这样高的门第限制,摆明了是让上皇有所顾忌。

“其实论理来说,元亨和荆王的婚事倒也不算要紧。”宇文昭仪知道皇帝这样做,上皇心里必然不大痛快,但是已经改朝换代,她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违逆皇帝的心意:“圣上已近而立,后宫仍旧空虚,臣妾的兄长想着这些女子里推举一位贵女入主椒房,不知陛下心意如何?”

宇文家早就想推举阿娴入宫为后,哥哥说皇帝近来对温氏的女儿有意,才同意了这场采选。那么宇文家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将温氏和阿娴一并推出去,端看圣意裁决。

上皇哼了一声,自是清楚宇文家的算盘,“皇帝与朕赌气出家,至今尚未还俗,你兄长还想着推举皇后,也不怕皇帝怪罪他?”

“谁说道士就不能娶亲生子了,再说圣上是一国君王,为江山社稷考虑,也总该立中宫。”宇文昭仪笑着说,“圣上这些年也一直惦记着您,前年进贡的好酒除了宫宴所用全部奉给了陛下,今年不是还让咱们纨素在外头寻了好些歌舞乐姬送到南内来?”

“每年圣驾避暑,圣上哪次没来南内向您问安,替您在行宫安排好了宫室,要不是您不愿意过去,咱们这会儿都该在九成宫了。”

“酒色是伐人的斧头,皇帝可真是有心。”上皇身边娇柔可人的女子不少,睡过也就忘了,心里倒是一直惦念着女儿:“说来纨素都嫁过去几年了,肚子也不见动静,朕想着抱外孙,这孩子却净琢磨为朝廷选官,她怎么就不知道和驸马多亲热亲热?”

宇文昭仪神色微僵:“纨素又向您举荐青年才俊了?”

她只知道女儿不晓得是怎么触怒了皇帝,从九成宫被人赶了回来,没想到咸安长公主这几日过得逍遥自在,全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皇帝虽把她从九成宫撵回了长安城,但不会真的派人盯着她日日进南内侍奉太上皇,因此她在府中连续纵欢几日,除了她从前养的几个小郎君为着萧琛独占荣宠而稍有微词,旁的人也不敢置喙此事。

自从有了萧家郎君,她的榻便再没有旁人上过。

他才华横溢、月朗风清,连动情时都显得从容不迫,在这场风月里,两人的君臣关系颠倒,她不再是慵看男子讨好匍匐的金枝玉叶,而是变成了卑微求爱的奴婢。

从浴池到绣榻,再到书房花园,乃至于郊外荒野的马车上,都给她留下了难忘的回忆。

之前她也不是没有疯狂过,那些小郎君一样生得唇红齿白,秀美动人,甚至还会随时照顾着她的感受,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可正是因为如此,那种身份悬殊带给男子的压迫感始终挥之不去,快乐的巅峰过后总是空虚疲倦。

但萧郎和这些贪慕虚荣的男子完全不同。

他从来不会为了金银珠宝向她卑躬屈膝、献媚邀宠,甚至情愿去外地做一个小官,只是她舍不得郎君远离长安,自己也丢不开长安这万千繁华随他赴任,才求着他让自己以公主的名义上书,为他谋一个在京的官职,可以留在她身边长久陪伴。

她没得手前也有些顾虑,萧郎除了皮相和谈吐令人心折,身子看起来却是个文弱的书生,怕是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花瓶。没想到见真章的时候,她才晓得在这个男人有多可心。

他常会把她弄得狼狈不堪,可有时他又会心生歉疚,把她当成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珍宝轻蜜爱怜,在她耳边诉说羞人的情话,一边亲吻着她的额头一边温柔相待。

这种被人征服独占的快乐是驸马和其他男子给不了她的,从前她最怕疼,只消皱一皱眉头,那些男人无论多急色,都会暂且缓下来等她,只有在萧郎这里,她能感受到被人占有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不过有些时候,这个男人也实在是小心眼,容不得别人来亲近她。

他爱在书房吟诗作画,描绘她欢.好过后的旖旎风光。

有一回一个她从前颇为宠爱的小郎君趁着萧琛去了书房潜心书法,偷偷跑到她身边哭诉哀怨,她本来是有几分意动,想着安抚他一番,没想到让萧郎瞧了个正着,直接叫小厮去厨房拿了炭火,把从前替她作过的诗画付诸一炬,然后拂袖而去,至今也不肯理她。

骄傲如长公主,竟为了一个探花郎把小郎君赶出了公主府,又把她记得的诗句全都用上好的纸张誊抄了一遍,装在一个紫檀雕花的盒子里送了过去,郎君却连府门都没有开,回来禀报的侍女说郎君正在打点行装,不知道要去何处,她急急忙忙地领着几个婢女入府把人扣住。连夜写了折子,天刚亮便命人送到了南内,向父皇讨要封官的恩旨。

这些事,宇文昭仪竟一无所知。

皇帝圣驾去行宫避暑未及半月,宇文家三番两次地向南宫传递消息,所言无非是圣上近来喜好变动,让宇文昭仪斟酌行事,给韩王议亲也尽量要选朝中的新贵,对于咸安长公主的所作所为,尚书仆射只是一笔带过,左右是一些无伤大雅的荒唐事,咸安公主是上皇的女儿,只要不闹出人命来,都不算什么。

宇文昭仪倒不大在乎女儿纳多少男.宠,但求官这种事就是另当别算了。

当今圣上厌恶臣子攀裙带得官也非一日两日,当年上皇在位,尹庶人得宠有子,她的父亲也连带得了个大官,骄横跋扈不说,还为着一点小事把圣上府里的谋士胳膊打断,后来怕圣上震怒,便让尹庶人恶人先告状,说是秦王仗着功勋,对嫔妃的母家无礼,最后上皇把圣上好一通训斥,那名谋士也被迫离开了王府。

上皇活着的时候,纨素这样做也没什么,一旦上皇驾崩,圣上势必要清算这些靠身子上位的官员,想一想圣上登基后,尹家落得的下场,宇文昭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上皇一向对女儿予取予求,再说五品的官也不算多大的事,随便指个空缺就成。

更重要的是,他退位多年,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安折子,也就只有女儿会给他写正经的奏疏。

只有在批奏折的时候,上皇才会感觉自己仍旧是那个掌握日月的开国天子。

“知女莫若母,倩娘说的倒也不差,纨素这回不但给朕推荐了一个少年英才,还当了回红娘,给元亨挑了个正妃。”

“纨素从小就最疼她这个胞弟了。”宇文昭仪不关心女儿新相看中了哪个白面郎,对这个未来的儿媳人选很是有兴趣。

上皇让内侍把女儿的奏疏递给宇文昭仪,“是温晟道家的孩子,就是从前被朕贬到洛阳去,现在又被皇帝起复的那个,纨素说这个娘子与咱们元亨颇为投缘,人生得也漂亮,配得上韩王妃这个位置。”

宇文昭仪心下震惊,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是推脱不适,先到侧殿的隔间净手。

离了上皇身侧,她面上的温柔也就消失殆尽,对服侍自己的心腹宫女恨声道:“赶紧把公主给我叫到披香殿来,就说我要亲自问她话!”

萧琛:我那是吃醋吗?我就是想找个借口歇几天。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累。富婆这碗饭它是真的不香

公主算是手里有很多权力,但是很缺爱,所以很容易被PUA,当然这不是她抢人夫君的借口

开了一章新地图~下一章才回归到女鹅的甜甜蜜蜜

关于上一章吻眼睛,这个算是我个人奇奇怪怪的萌点和雷点,我不喜欢法式热吻,但是喜欢吻其它地方,大家介意的话可以跳过

今天阿晋可能是抽了,我只是想修改某一章的排版,没想到我每次进APP,收藏栏就显示有修改,点开有没用。大家可以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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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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