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朝，一位大臣提及元宁帝登基已经三年却从未选秀，后宫始终只有楚皇后一人，这于皇室血脉不利，他希望元宁帝举办选秀来充实后宫。
裴明妄以晟朝已有太子，皇位后继不恐无人为由给驳回了。
谁料那大臣竟不依不饶，竟还搬出了历史上某位皇帝因子嗣太少而被篡位的事情来恐吓说教。
元宁帝盛怒，当即将那位口无遮拦的大臣下了狱。
下朝后，裴明妄的脸依旧黑得吓人，眉眼间的阴郁简直能淹没整个皇城。
他直奔叶轻寒的寝宫，一进门连口茶都顾不上喝就开始大倒苦水：“芸儿，这帮老顽固简直是活腻了！”
“何时惹得裴郎如此大动肝火？喝些新沏的菊花茶，消消火，莫要气坏了身子。”已经扮演了许久“贤惠妻子”的叶轻寒如今拿捏起裴明妄来已是十分自然了。
有了“爱人”的体恤，裴明妄这怒火总算是下来了些，这会儿终于感到口渴了。
他接过叶轻寒递来的茶笑意吟吟地喝了一口：“还是我的芸儿最能体谅朕了。我能得妻如此，哪还需要什么后宫！”
“怎么了？那些大臣又在劝你选秀了？”叶轻寒沏茶的动作不停，只微微抬眸看向他，“你身为一国之君，这种事情难免……”
未等她说完，裴明妄就立刻打断了她：“朕是天子！我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他们置喙！”
说着，他上前一步拉起了叶轻寒的手：“我说过，这一世就只要你。”
叶轻寒的忍耐力已经修炼到了极致，哪怕此刻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脸上的笑意仍是丝毫未减。
“裴郎心里有我，这便足够了。”反正我心里没你。
裴明妄愣是在她宫里腻歪了一上午，直到用完了午膳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乳娘就抱着她的便宜儿子来了。
“娘娘！小殿下他从午睡醒来开始就哭闹不止，奴婢实在没有办法了！”
叶轻寒极不情愿地接过便宜儿子，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哄了起来，语气之温柔，动作之轻柔，怕是阎王爷见了都想当场喊娘。
只是这小太子怎么哄都不肯停止哭闹，反而越哭越凶，叶轻寒的耐心都快耗尽了。
上辈子也不是自己造的孽啊，怎么报应全都作用在自己身上了？
哄完那个大的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个更难缠的小的……
尽管心中有千百个不愿，她还是耐着性子动作轻柔地哄着。
楚皇后这副身躯，似乎还保留着一些本能。
忽然，叶轻寒感到手指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到了一样。
她立刻检查起小太子的衣物来，果然在背后发现了一根隐藏在内的银针。
难怪他会哭闹不止，原来是被扎疼的。
叶轻寒立刻屏退了所有人，而后小心翼翼地将银针收了起来，顺道将小太子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这可怜小孩的身上显然有几个针孔，这会停止了哭泣渐渐睡了过去。
瞧着小太子的睡颜，叶轻寒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心疼。
一出生，亲生的娘亲便离开了自己，只有一个不怎么靠谱的爹。
这么些日子了，也没见裴明妄来瞧过他几次，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这个假冒的“孩子他娘”。
眼下还多了些盯着他储位的人。
这件事情，叶轻寒不得不干预了，她实在见不得那些人如此针对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
算计了一下时间，叶轻寒估摸着此时裴明妄应该在勤政殿内看折子，便备好了一盘子点心，特地差人送去了勤政殿。
不一会，正在批奏折的裴明妄就收到了一盒来自凤仪宫的点心。
裴明妄批了一会儿折子，刚好感觉到了饥饿，便随手拿了一块尝了起来。
只是方咬下了一口，他便皱着眉头吐了出来。
这糕点的内馅实在是太苦了！
裴明妄放下了折子，盯着那盘糕点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命人将糕点端了下去，随后摆驾去了凤仪宫。
甫一进殿，就瞧见叶轻寒抱着小太子在殿内等他。
“裴郎终于来了。”见人已过来，叶轻寒抱着小太子向他款款行了两步。
“芸儿怎么突然想到用这样的法子喊我来这里？可是心里有什么苦衷？”裴明妄上前一步接过了小太子。
闻言，叶轻寒并未急着解释，她从腰间的锦囊中取出了一根银针随即往一旁的茶水里搅了搅。
只见须臾后，那银针逐渐变成了黑色。
“这是怎么回事？水里有毒？”裴明妄惊道，“来人呐！赶紧给朕查清楚——究竟是谁敢害皇后和太子！”
“先别急。”叶轻寒连忙拦住他，问，“你可知我手上这根银针从何而来？”
裴明妄没想到她会这样问，顿了顿，说：“我并不知……”
“承礼素来安静不喜闹腾，今日却忽然哭闹不止，怎么哄也哄不好。”叶轻寒将银针扎在了木桌上，“我抱着他哄了一会儿，就在他的衣服里发现了这个。”
说着，她的眼眶竟微微泛起了红。
见状，裴明妄连忙单手抱着裴承礼上前，用空出的那只手替叶轻寒擦拭起了眼泪。
“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这才导致你们母子陷入险境，对不起，芸儿。”
他道歉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责，若是让旁人瞧见，定会惊讶堂堂帝王竟会如此诚恳地向妻子认错。
而在叶轻寒的角度看来，她分辨不出眼前这位君王的深情究竟有几分是真。
于是她也只能真情混着假意地说：“我不怪你，只是从今往后我们需要格外小心，承礼身边照顾的人该重新好好挑一批了。”
“这是自然。”裴明妄轻轻抚了抚裴承礼的后背，又安抚性地对叶轻寒说：“你的身边我也会换些人伺候着，定不能再出现今日这般下毒之事了。”
“裴郎。”叶轻寒忽然郑重地唤了他一声。
“怎么了？”裴明妄依旧温柔，只是眼底却多了抹几不可查的暗色。
“你心中可有疑惑？还是说，你已有数？”叶轻寒问。
“芸儿这是何意？”裴明妄反问。
叶轻寒见他似乎不愿多说，便没有选择追问下去，垂眸道：“没什么，只是以外后宫与前朝密切相关，裴郎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闻言，裴明妄眉心微蹙，抬手换来下人将裴承礼带下去后，郑重其事地对着叶轻寒道：“芸儿，此事牵连众多，你还是莫要伤神了，我不希望你也被卷入其中，所以一切交给我，好吗？”
“可我早就卷入其中了。”叶轻寒不以为然，“那杯茶水，不就是冲着我来的？”
“芸儿。”裴明妄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疲惫之色道，“前朝的势力盘根错节，并非是你一人能够抗衡的。不过我向你保证，一定会给你和承礼一个交代，可好？”
叶轻寒没有再说话，她心里清楚，此番无论如何，裴明妄是不会让自己参与其中了。
见她没再说话，裴明妄只当她是默认了这个决定，高兴地拥她入怀：“芸儿，在我心里，你与承礼比我的命还要重要，我不希望你们受到一点伤害。”
*
第二日一早，叶轻寒就换了副打扮出宫去了。
她想再试试还能否寻到上次出宫时误入的山海集市。
那八卦小铺的店东似乎无所不知，或许在他那能买到点蛛丝马迹。
再不济，也能获取更多晟朝相关的信息。
她目前对于整个晟朝、乃至裴明妄的了解都太少了，只有楚皇后脑海里那点碎片记忆。
楚皇后的那些记忆，说是记忆，倒更像是裴明妄精心创造的故事，楚芸自己则是故事里“备受喜爱”的主人公。
叶轻寒必须跳出楚芸的记忆再去寻找些新的东西。
可惜找了一上午，途中遇到了不少集市，却没有一个能与山海集市扯上半点关系。
就在她打算暂停歇息的时候，韩慕又出现了。
“皇后娘娘在这里兜兜转转一上午了，可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是这些集市上没有的？”
“你跟踪我？”叶轻寒一双秀眉微微蹙了起来，面色有些不悦。
“娘娘莫要误会。”韩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近日京城中出现了一个盗贼，专门偷盗往生者的一缕魂。臣奉命追查此事，便在这附近守了一上午。因此也就看见了娘娘在这附近逛了许久……娘娘究竟在寻何物？需不需要我帮忙？”
叶轻寒对他本就充满抵触，而他如今这副模样更是让她不愿过多接触。
“国师还是先忙好自己的事情吧，本宫的事只是小事，不劳烦国师……望你早日捉住那盗贼，还这京城一片安宁。”
韩慕见叶轻寒转身就要离开，也没上前阻拦，而是提醒道：“娘娘也要多注意注意自己的安全才是啊——”
*
也不知究竟绕了多久，叶轻寒终于瞧见了那座熟悉的简陋大门，连忙加快了步子向前走去。
方进入山海集市，便被一阵喧闹吸引了注意。
不为别的，只因那喧闹的源头正是那日戴着半边金丝面具的男子。
只是近日他不再穿着那身青素衫了，而是换上了一身黑色锦袍。
叶轻寒远远地望着他，想先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却猛然发现那名男子竟也在望着自己，面具无法完全掩盖住的神色里透出一股说不清的诡异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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