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槐重新掌灯,冬至听到动静过来,一进门便冷着一张脸抬手指着窗户。
“去打水过来。”林青槐给了她一个无事的眼神,绕过屏风去穿衣。
冬至默默退出去,屋里又安静下来。
林青槐拿起束胸,面无表情地缠上,心中很是纳闷。
娘亲那地方不小,两个姨母更是可观,便是比她小一两岁的表妹,胸前也眼见的鼓了起来,只有她一片平坦。
上一世到死她都戴着束胸,平日里做了许多漂亮好看的裙裳,也只能在夫人们面前穿穿。
但愿这一世,她能好好的当一回侯府千金。
享受下不用束胸出门的感觉。
脑子里论七八糟的想着些有的没的,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
换好了衣裳,冬至端了热水进来,拿过帕子伺候她梳洗。
“早膳先不用准备。”林青槐拿起归尘师父送的牙刷,取了些细盐撒上去,含了口水仔细刷牙,嗓音含糊,“昨夜府中发生了什么,稍后你再细细禀来。”
“是。”冬至眼神亮晶晶地弯起唇角,笑容明媚,“今日能不能出门?”
每个月里,只要大小姐回来她便不必守着这院子,每天都能跟着出去玩。
“带你去。”林青槐心底涌起一丝伤感,很快又压了下去。她身边的四个婢女打小跟她一块长大,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同,武功也跟她不相上下。
既是她的婢女,也是忠心不二的心腹。
不知上一世自己死后,她们有没有好好护着她的妻妾?
都是些可怜人。
也怪她太过自负,太过信任司徒聿,没提前将她们送走。
梳洗干净,林青槐示意冬至出去,踱步走到窗前开了窗,示意等在外边的司徒聿进来。
“快冻死我了。”司徒聿双脚落地,搓着手坐到炉子旁,大大地哈了口气,“林庭兆身边的护卫并非侯府里的人,据他说他们一共十二个人,全都为林少卿卖命。”
说完话,他的眼神惊艳定住。
少年穿着一身牙白色素面剑袖锦衣,腰间绑着一根玄青色卷云纹绅带,一头墨发束在白玉冠内,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笼着冷霜,绝艳出尘。
目光下移,司徒聿想起昨日,自己抱过他盈盈一握的腰肢,喉咙忽而有些发紧。
他咽了咽口水,垂目盯着烧得通红的炉子,继续往下说昨日之事。
那两人天黑后才下山,被守在暗处的侍卫逮着。
暗卫唯恐身份暴露,被擒后便服毒自尽,身上也没有任何标志能确认身份。
护卫没死成,被关到他买在崇业坊的宅子里。
“你记不记得去年年末,震惊朝野的惊天大盗案。”林青槐抬眼,目光在他尚留有瘀青的脸上扫过,唇角微微扬了下,“那件案子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侦办,一共抓住了十二人。”
这件案子能够结案,天风楼没少出力,也没少赚钱。
十二个盗匪如今还在大牢里关着,等秋后问斩,二叔手里忽然多了十二个卖命的人,这么巧。
上一世哥哥和爹娘都死了,二叔只逼着她分家没派人暗杀她,因而她并不知道这个内情。
一直到他死在都察院的大牢里,也未曾泄露分毫。
“林少卿打的一手好算盘。”司徒聿身上暖和过来,漆黑明亮的眼燃起炫目的神采,“想不想去天牢看看?”
林青槐蹙眉。
大理寺天牢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之辈,守备极为森严,他们如今还是小孩儿,进去谈何容易。
“那先去审那护卫。”司徒聿按下翻涌心头的激动,还挂着瘀青的俊美面容,露出献宝的笑意,“我那宅子的地牢里,什么刑具都有。”
上一世,林青槐审人从不用刑具。
无论是谁,到了他跟前都跟中了邪似的,乖乖招供。
御驾亲征去西北平定蛮夷时,他们在路上抓到的探子,被林青槐全给审了出来,他始终没看明白到底用了什么技巧。
若他也会如此审人,足以说明他和自己一样,重生了。
“走吧。”林青槐这次没犹豫。
天风楼那边还没信,爹娘这会还在镇国寺,二叔这事她得尽快查清楚,争取一次就把人赶出去。
走出卧房,她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司徒聿,想了想,招手叫来冬至低声吩咐,“你去跟管事嬷嬷说,午时之前,不准任何人进入清风苑。”
侯府里知道她住揽梅阁的人,只有娘亲身边的两个嬷嬷,以及在揽梅阁这边伺候的管事嬷嬷和冬至她们几个。
平日里,揽梅阁是娘亲弹琴画画的地方,不能随便进。
揽梅阁隔壁是哥哥住的清风苑。
两个院子之间打了条地道,她每次假扮哥哥都先进清风苑,尔后走地道回揽梅阁。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府中只有一位公子。
林青槐想到这,倏然停下脚步,目光幽深地看着司徒聿。
哥哥绝无可能告诉他,揽梅阁和清风苑之间有地道一事,他能如此精确的找来,只有一个可能——
这狗皇帝果然也重生了!
上一世,她考中状元后在吏部观政半年,之后被遣去永安任县令,一年后因政绩突出调任两淮盐政。
任两淮盐政期间,她惩治贪官污吏,得罪了当地的漕运帮会。
漕运帮会的帮主派了人从江南跟她到上京,潜入侯府欲暗杀她。
已是太子的司徒聿得到消息,亲自带着六个赤羽卫前来相救。
当时她受了点轻伤,感动之下跟他透露,自己明着住清风苑,实则这么多年一直住在揽梅阁。
既然重生,他又是怎么死的?
正值壮年的年纪,又没隐疾,不应该死的这么早。
难道宫宴那夜,还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
林青槐心底掀起滔天巨浪,想问他为何要毒杀自己,竟是张不了嘴。
“我脸上的瘀青是不是很难看?”司徒聿见他忽然走神,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心思微动,“还是你又想到了什么?”
方才,他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惊疑?
“我在想我们不能走大门出去。”林青槐掉头往回走,脚步沉沉,“门房没给你开过门,你凭空出现在这,会惹出乱子。”
司徒聿:“……”
他只是不想惊动其他人,不是登徒子。
……
翻/墙出了靖远侯府,两人坐上候在外面的马车,离开永兴坊前往司徒聿在崇业坊置下的宅子。
林青槐靠着软垫,单手支在凭几上撑着下巴,思绪纷杂。
上一世希望她死的人多如牛毛,能杀她的却没几个。司徒聿身为帝王,若是希望她死,应不至于在宫宴上给她下毒。
赤羽卫是他手中的精锐暗卫,共三千六百名精干,随便派出几个就能趁着她回定州祖籍时,在路上杀了她再假装是一场意外。
如此还能堵住想要为她求公道的悠悠众口。
司徒聿好色但不昏聩,甚至可称明君。
当政期间,平定西北蛮夷,漠北匪患尽除,江南漕运通畅,百姓衣食富足。
以他的手段,不会在宫宴上毒杀致仕权臣,这样的做法太过简单粗暴,还会留下一地鸡毛。
林青槐把有可能会趁机下毒的人过了一遍,还是不得要领,索性开口询问,“你是怎么死的?”
司徒聿怔了下,意识到他在问上一世的死因,面色倏然变得难看,口气亦带上几分薄怒,“你不知道?朕真是小瞧了林相,也不知弑君之功林相给了谁。”
他果真也重生了!
可他又是怎么死的?发现自己中毒,他便派了赤羽卫去保护他,便是路上有人想暗杀,也得先打得过他身边的暗卫。
“你放屁!”林青槐一听就火了,“我呕心沥血十九年,好容易才完成归尘师父的遗愿,闲的找屁吃才会弑君!”
她要弑君何必选在宫宴当夜,当她十年右相是白干的吗。
当年,多少勋贵老臣死在她手里,外人可曾发现过丁点端倪!
“朕吃了你送的红豆糕,七窍流血而亡,遗诏只写了一半!”司徒聿也来了气,为自己的一腔心意感到不值,“那红豆糕是你亲手相送,朕还冤枉了你不成!”
红豆糕?林青槐回想起入宫之时,确实送了他一盒红豆糕,更火了,“往回吃的东西都让宫人先尝,你是白痴吗直接吃,那么多年皇帝白当了!”
“朕还不是……”司徒聿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大胆,竟敢骂朕是白痴!”
他是太信任他,红豆糕也吃了十几年,哪里会想到会被人钻了空子。
“骂你怎么了,我还打你呢!”林青槐怒而扬手,猛地劈向他的后颈。
这个昏君!
她死的不明不白也就算了,他好歹是帝王,居然死在这么粗陋的手段下。
林青槐冷眼看着晕过去的司徒聿,气还没消,抬手狠拍车壁,“停车!”
“吁……”车夫战战兢兢勒停马匹,额头布满了冷汗。
侍卫和冬至也不敢说话,埋着头,安静等她下车。
方才车内传出的争执,实在太过骇人,哪怕泄露一个字都是掉脑袋的事。
三皇子还没当上太子就自称朕。
林青槐更大胆,敢骂三皇子是白痴。
“冬至,我们走。”林青槐跳下马车,低头掸了掸袍子上的皱褶,偏头看着缩成鹌鹑的惊蛰,云淡风轻的语气,“三殿下晕过去了,送他回宫。”
“是。”惊蛰哆嗦了下,立即吩咐车夫赶车走人。
林青槐长长地吐出口郁气,漠然出声,“冬至,你方才听到什么了?”
重生之事太过玄奇,冬至到底是小丫头,得敲打敲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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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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