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青见许姑姑迟迟不说话,小心翼翼抬起头,“姑姑,你怎么了?”
许姑姑沉默片刻,她突然屈膝,冲聂青青福了福身,“才人说得对,是奴婢糊涂了。”
“姑姑,你赶紧起来。”
聂青青吓了一跳,赶紧把许姑姑搀扶了起来,“是我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不是的,奴婢真的得多谢才人,若非才人点醒奴婢,奴婢就做错事了。”
许姑姑心里暗悔不已,只是险些,险些她就把聂才人教成了后宫里那些面热心冷,嘴甜心苦的人。
聂青青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摸了摸后脑勺:“其实我也没多厉害,姑姑说的也有道理。”
许姑姑不禁笑了。
这孩子心真好。
她道:“才人,那叫黄鹂的宫女奴婢打听了,白婕妤已经把她赶出来了,移到了外头。”
聂青青瞪大眼睛,“那怎么办?她受伤那么厉害,出去哪里还有活路?”
“才人放心,奴婢已经打点了托人去照顾她,等她好了届时安排她去个偏僻去处,自然就无事了。”
许姑姑宽慰道。
聂青青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拍着胸口道:“这就好,多亏许姑姑替我想的这么周到,这里面的花费姑姑自己在我的银子里面拿吧。”
许姑姑哭笑不得地道了声好。
许是丽妃娘娘的吃瘪让众人都警醒了,一时间宫里头安静了不少。
转眼几日就快到月底了。
这日许姑姑提醒聂青青道:“下个月十五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诞了,才人可要提前预备些礼物。”
寿诞?
聂青青愣了下,“下月十五不是中元节吗?”
“是啊,可巧太后娘娘寿诞也是这一日,故而那日定会大摆宴席,邀请内外命妇并朝廷大臣进宫赴宴,说起来那日也有些才子佳人互相看对了眼,定下终身呢。”
许姑姑说起这话时,脸上带出几分笑意,“往年都会成就几番佳话,还有诗词流出。”
这么大的场面?
聂青青有些期待了,那么多人,该有多好玩啊。
她道:“这些我都不懂,姑姑帮我挑选一份礼物吧。”
说完这话,她就快步跑回屋子里去,还把门给带上,“我休息会儿,你们不要进来。”
许姑姑连喊都喊不住,她无奈地对春华道:“才人又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屋里做些什么。”
“总归不是大事就行了。”春华下意识说道。
从那天被才人带着跑了小半个皇宫,春华好几日腿都酸的不行,连听雨阁都不爱出了。
现在,她就盼着才人平平安安,然后顺利生下个小皇子或者小公主就行了。
然而,聂青青要让她们失望了。
聂青青翻看了下话本,顺利地找到了寿诞这个情节,在寿诞宴席上,花柔柔凭借一支掌上舞惊艳了众人,名扬京城。
跳舞,不就是有手有脚就会吗?
这争宠,真是太容易了!
许姑姑跟春华很快发现聂才人接连好几日都不对劲,每日歇过晌午后都会自己单独在屋子里待一两个时辰,而且开了门后都是面容红粉扑扑,鬓发香汗滴滴,不知在屋里做了什么。
“姑姑,我要去见皇上。”
聂青青盛装打扮,上着宝相花纹圆领对襟褙子,下着一条七破间裙,头梳双环望仙髻,额点花钿。
饶是许姑姑跟春华见习惯了她,此刻乍然见到,也呆滞片刻,只觉眼前人如琼树堆雪,天仙落地。
“姑姑……”
聂青青喊了几声,许姑姑这才回过神来,她恍惚地答应一声好好。
“那许姑姑同我去吧,让春华留下看家。”
聂青青说道。
许姑姑这才回过神来,她一拍脑袋,暗道想不到自己也有色迷心窍的时候,“才人,您去找皇上做什么?”
“我自然是有要事,好了姑姑别多问了,等回头你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聂青青拉着姑姑的手臂撒娇。
许姑姑本就无法拒绝,此刻更是想不出拒绝聂才人的理由,索性跟了过去,嘱咐春华看好家。
等到了泰安宫。
许姑姑瞧见不远处的两架辇子,眉头皱了皱,这是太后跟丽妃的辇子,丽妃出来了?
若早知道会碰到太后跟丽妃,许姑姑倒是宁愿聂才人不来,但是这会子来都来了,如果突然掉头回去,反而不敬。
“聂才人。”
侯文在门口候着,瞧见聂青青过来,上来行礼。
“侯公公好,我是来找皇上的,皇上可得空?”
聂青青清脆地问道,她的声音欢快极了,让人一听就知道她的心情很好。
“皇上这会子正……”
侯文还没把话说完,屋里传来了司空霖的声音,“让聂才人进来。”
侯文冲屋里诺了一声,转过身对聂青青做了个请的手势,“聂才人,您请进吧。”
聂青青对侯文道了声麻烦了,提了裙子进了顺心殿。
顺心殿西窗下,太后坐在上首,司空霖正面色颇为不虞,他瞧见聂青青进来,眉头这才稍微舒展开来,不待聂青青行礼,就冲她招手,“过来。”
聂青青迟疑片刻,老老实实走过去。
反正天大地大皇上最大,她只能听皇上的。
“大早上的跑过来有什么事?”司空霖问道。
聂青青看了下对面的太后跟下首的丽妃,犹犹豫豫,“臣妾有些事情想求皇上答应。”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谁都有事找朕答应?”司空霖挑了下眉头,似乎觉得很有趣。
丽妃坐不住,适才被皇帝羞辱她就觉得难堪,她绷着脸道:“皇上,臣妾宫规抄也抄了,难道皇上还不准臣妾参加太后的寿诞吗?”
“丽妃……”太后蹙起眉头,神色颇为不赞许。
抄完了?
这么快?!
聂青青眼睛往桌上一撇,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沓莫非就是丽妃娘娘抄写的宫规?
倘若她没记错的话,宫规可是很长很长的一篇,丽妃娘娘这么快就抄写完了,这得是日夜不休吧?
聂青青看了眼丽妃,精神饱满,脸色红润,眼下毫无乌青。
哼,被她发现了马脚吧,丽妃是让人代替抄写的!
聂青青偷偷冲司空霖使眼色,扯了扯司空霖的袖子,小心地告状。
司空霖抓住她的手,低声喝道:“老实点儿。”
聂青青震惊地看着司空霖,她怎么不老实了?
司空霖没看她,淡淡道:“丽妃,朕也没说不许你参加母后的寿诞,只是朕觉得这剑舞就大可不必,母后五十岁寿诞弄这些刀光剑影的,不太吉利。”
“那林妃怎么就能给太后娘娘献艺?”
丽妃压着怒气质问道。
都是妃子,她不能表演剑舞,林妃却能弹琴,这不是摆明了她低了林妃一头!
“林妃是弹琴,弹琴多文雅,你若是能弹琴,朕也准了。”司空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丽妃只觉得被讽刺的脸上一红。
她要是能弹琴,她还表演什么剑舞!
满腹怒气的丽妃,转过头看向聂青青,“聂才人今日来找皇上是所为何事?莫非也是想在寿诞一展才艺不成?”
聂青青刚想点头,太后就道:“寿诞那日的事哀家已经忙不过来了,可不能再多什么幺蛾子。”
聂青青再蠢也知道这时候开口就是自取其辱了。
她的话到了舌尖又咽了回去,“臣妾找皇上有些事要说。”
“既然如此,那太后跟丽妃就先回去吧。”司空霖立刻接住她的话茬,开口赶人了。
饶是太后好城府,此刻脸色都微微沉了沉。
她看了眼秋水为神玉为骨的聂才人,对司空霖敲打道:“皇上便是宠幸聂才人也该有个度。”
“母后放心,儿臣心里有数,”司空霖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儿臣定然不会像先帝那样对妃嫔宠溺无度。”
作为曾经被先帝宠溺无度的太后此刻有种被羞辱的恼怒。
她攥紧了帕子,连道了几声好,带着丽妃直接走了。
太后跟丽妃一走,聂青青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来,她一屁股在司空霖旁边坐下,小声道:“太后好吓人啊。”
“你都知道,刚才还敢给我使眼色,你不要命了是吧?”
司空霖从内宦手里拿过一杯茶,递给了聂青青。
聂青青喝了口茶,砸吧了下嘴巴,“甜的?”
“这是密饯金橙子泡茶,你若喜欢,回头带些蜜饯跟金橙子回去。”
司空霖毫不在意说道。
他嘱咐内宦把这些抄写好的宫规拿去烧了,随后才转过头对聂青青问道:“你适才想说什么事?”
“没、没什么。”
都已经知道结果了,聂青青自然不会再提起这件事,她看得出来太后跟皇上关系不睦,若是提起这事,也是白给皇上找麻烦罢了。
司空霖盯着她。
聂青青眼神闪躲,不敢对视。
“你不会也想跳舞吧?”
司空霖突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聂青青杏眼圆睁,像一只受惊的猫咪。
司空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跳舞,哈哈,你跳舞,你也要跳舞……”
司空霖直接笑得弯了腰,歪倒在塌上,脸都笑红了。
聂青青先是被他罕见的笑颜惊艳住了。
这一笑真有银瓶乍破,冰雪消融之美。
那眉梢眼角如同水墨梅花徐徐舒展,少年气息扑面而来。
可等反应过来司空霖笑话的是她后,聂青青恼了,起身道:“我跳舞什么了,我跳舞可好看了,你少瞧不起人。”
说完,她气冲冲地就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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