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战报接连不断,传递前线战况。
大将军武权率领十万人马将叛军阻挡于清河之北。叛将如今已有二十五万人马,武权一江湖人士,率领杜将军之军能由此攻击,着实是少胜多。
“臣一腔忠诚只为陛下。”战报上,武权情真意切。
百官敬贺。
公冶瑜也为自己的决策志得意满。
黄晃派系中有朝臣捻须幽幽道:行军打仗之事终究是男子之事,女子即便会些花拳绣腿?难道还能帅千军万马打出一个天下太平不成?
一番言语,指向极强。
原本支持云灦的朝臣默不作声。
唯有太尉金朝忠细观地图,面露忧愁。终直言叛军中有不少名将,怎会被一江湖人轻易阻拦城外,怎甘被一江湖人阻拦?只怕另有阴谋。
宰相黄晃不至可否。笑称自己未从未上过战场,却也读过兵书,知晓兵法。史上不乏败于初出茅庐的小鬼的名将。况武权到底是男子,终归比女人强,他做不到,难道换个人便做得到。“用人不疑。”
朝堂上的争端缓缓传入坤和宫。
“小姐!”白羽愤愤不平。武权若立下军功,想改天换地岂不难上加难?
云灦每日与叶诗宁弹琴,画画,漫不经心。问急了,便道“等”。
白羽气急,捶胸顿足道:“等!我的小姐呀,此事难道等得了?”
白绢轻拉了她两下,她当即偃旗息鼓,却依旧嘟着嘴,一脸不悦。
“姐姐,你真不怕?”
叶诗宁在画上盖上印章,笑问。
云灦笑道,不慌。
各地皆有前来勤王之兵,可那些人难道不是各怀鬼胎?难道没有巴望着渔翁得利之人?
君臣离心的结果。
武权手中不过十万。只守,不攻。看似占据优势。
叛军扬言二十五万,足以一战,却也原地不动。
“大抵要等时机奇袭。”
“姐姐不将此事告知?”
“告知了,他们也不会听。说来道去不是‘女子不可’便是‘功勋来自其父’。听烦了,让他们吃吃苦头未为不可。”
叶诗宁笑道:“姐姐就不怕军力大减?”
“有何可怕?”
云灦抬头,好奇道。
凡战,损兵折将,血流成河,百里荒原,枯骨遍地,一将功成万骨枯,通往权力的路上鲜血淋漓。既已选了这条路,须有怜悯之心,却又容不下丝毫怜悯。
“国中人皆以为此战必胜,若胜,倒也好。另寻他法便是。若败……我若今日去朝堂上大发‘可能失败’的厥词,岂不是失了圣心?”
前线将士也需先错,才会知晓谁才是最对的。
叶诗宁闻言,细细看着云灦的脸,像在看一个凶神恶煞、满手鲜血的恶人,却又浅笑,道:“难怪得是姐姐。”
三日后局势大变。
八百里军令带来战败的消息。
叛军趁着冬日天干物燥,夜袭武权大营。
武权与其对峙许久从未料到会有偷袭,自然不会提早准备;叛将攻入时他令士兵抵抗却无人理会,损兵折将,节节败退,两万人马葬于清河河畔。
公冶瑜暴怒。
百官唯唯诺诺,垂首寻思如何保住向上人头。
“换将!必须换将!”
朝臣推荐之人依旧不同。
宰相黄晃推荐禁军统领秦阳。
秦阳如今管禁军、守京城,当连也曾随军此处征伐立下汗马功劳。太子公冶珏当年赦免他时曾道:若说私德几人圆满?忠诚、勇猛才是为将者需具备之能;私德有亏不足为虑,所谓用人不疑。
公冶瑜闻言,皱眉,又问百官可还有别的人选。
太尉金朝忠推举的依旧是柳引弓。
柳引弓十六岁便小有名气,十七岁换防去了沿海,在海上翻云覆雨,打得海盗毫无还手之力。此人善于攻又长于守,是难得的攻守兼备的人才。
当即有人抗议,道:柳引弓擅长海战,擅长守城,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又如何?如今两军交战比的是步兵!他在统领步兵作战上生疏不已,当不得大任。
另有人推举伍仟行。伍仟行是降将,他比任何将领都需要立下汗马功劳来表忠心!谁人不知伍仟行在能力上远超秦阳?如今屈居为秦阳的下属,自然不满。只要对其高官进爵,定会为国效忠,为民出力!
宰相黄晃道不可。
伍仟行是降将,曾随太子南下剿灭叛军,算是太子身边人。此种人当不得主将。需用秦阳将其好生压制。
太尉金朝忠怒道:“宰相大人之意,伍仟行要反?那为何不干脆杀掉他!”
黄晃:“妄杀降将,扰乱军心!”
金朝忠:“只招降,不重用,不也是寒将士之心!”
黄晃不甘示弱:“国为重!岂可胡为!”
公冶瑜冷冰冰看着他们,缓缓道:临战之时,朝中竟然无将可用?要你们何用?!
朝堂上一片寂然。
公冶瑜令朝臣相商,他枯坐御书房,百感交集。
为登基他残杀朝臣,如今无人可用。可若不杀,他又要如何才能登上这九五之尊之位?
夺位容易,守江山难。
无人可用,无人可信。
偏在此时,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
——陛下,唯有臣妾与你绑在一根绳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陛下终还是来找臣妾了。”云灦笑道。
公冶瑜接过李福来端来的参茶,喝了一口,纷乱略解。冷道朝中那些人终究不可信,事到如今那群人依旧为权利争锋相斗,满口为国为民,实则还是扶植个人派系党羽。“唯有皇后,你我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陛下放心。”云灦缓缓道,她甚至轻轻替他捏肩,似要解除他的所有不安与疲倦。
公冶瑜盯着云灦,心中百感交集。
册封云灦为后本是为克制西漠,与其说是立后,不如说是在宫中养了一个人质。
不曾想,事到如今他唯一能信任的却是这个人质。
一张盖头、两根红烛定下的夫妻之盟比君臣之义更为坚韧。
云灦终究是个女人。
成了婚,便是他的人。
他心中蓦然起了一分温情。
他握住云灦那双曾让他恶心不已的、伤痕累累的手。“你入宫许久,未曾得一丝恩宠。到底是朕亏待你了。”
云灦泰然笑道:“陛下此言差矣,夫妇之间何来亏待?平常男子家境略殷实的有几人不是三妻四妾?何况臣妾是六宫之主。陛下册立妃嫔是为给皇家开枝散叶。臣妾若胡闹便是德行有失,便是对不起列祖列宗。臣妾说过、臣妾要的是皇后的位置,要的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身份。”
公冶瑜看着云灦的面容,她面上尽是真诚,眼中似乎还有对自己的爱意。
“宫中四位美人,若她们其中一人诞下皇子,皇后娘娘又喜欢的话便将皇子抱来自己宫中便是,那孩子将来便是太子。”微微顿,却又笑道:“还是——皇后想要自己生?”他动作亲昵了几分。
云灦浅浅一笑。“陛下又胡说了。”她将手抽出,神情却依依不舍。“当此用人之际,不该做的别做。”话语间竟有了一分娇嗔。
李福来候在一旁面上带笑,头微垂,一副端端正正的奴才模样。
公冶瑜走后白羽一把抱住云灦:“小姐呀!吓死奴婢啊!若这皇帝对你有了非分之想该如何是好!?”
云灦苦笑道还能如何?就当被狗咬了。
“可宁妃娘娘会如何想啊?”
云灦扶额长叹。
公冶瑜回到上朝的大殿,百官三三两两,各分派系,将他到了,又有争吵之意。
公冶瑜心里冷笑。当即宣布由皇后帅军讨伐叛军。
百官中自有微词,再度分做两派争吵不休。
皇后是一国之母,岂能上战场?!
既然皇后是一国之母,为何不能上战场?!
黄晃闭目思考许久,拱手道:“陛下,古来为将者须令军令状,不知皇后娘娘——”
公冶瑜不悦。
黄晃继续慷慨陈词:皇后终究是皇后,如此抛头露面有伤国家脸面,此为其一。若败了,皇后娘娘是否要以身殉国?若不以身殉国,逃亡中落入叛军之手中又该如何?
藏于大殿后的云灦得听此言终忍不住走出。
她已换上当年的戎装,铁甲寒光泠然,手中的风吟枪杀意沉沉,她立于朝堂之上,站在皇帝身侧,威风凛凛。冷傲的目光环视众臣,最终落在宰相黄晃身上。
二人目光对视,搏杀,不分胜败。
她朗声道:“本宫出身西漠,大大小小的仗打过数十起,自知晓何为军令状!本宫敢去!难道还怕丢掉性命不成!身为皇后,自应为国捐躯,为陛下分忧,如若被俘,决做不出苟活于世之事!”
缓缓走下大殿,她走入群臣之中,走去宰相跟前。
“宰相大人想必已知晓贵妃妹妹身怀有孕,本宫若是战死沙场,为后的便是贵妃妹妹,若生下的是皇子的是皇子,便是未来的储君。”
她言尽于此。
宰相黄晃欲言,却觉不管说什么都不可。
只道:“皇后娘娘千岁,自能得胜平安归来。”
云灦浅笑,转身,眸光冷了三分。
公冶瑜自然看得清楚。他眉宇舒展,令云灦选将领随同。他本意是让云灦选伍仟行,毕竟他更擅长步兵。
云灦思索片刻,选了柳引弓。“秦阳与伍仟行是禁军,理应守住皇城。”
回御书房,云灦却又道她要带一位宫中嫔妃随行。
“此种大战,难道皇后要带宁妃娘娘去弹琴?”
“陛下,臣妾要的是黄小鱼。”云灦道黄小鱼性情有趣,带上能添几分乐子。“臣妾还有一不情之请,若此战得胜,放黄小鱼出宫可好?”
见公冶瑜露为难之色,云灦赶紧道:“陛下你最初要的不就是那张脸?现如今身边有了宁妃,黄小鱼便没了作用。不如给臣妾,身边有个有趣人,出军才不会无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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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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