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灦冷脸道:“皇上怎可这般?依照祖宗规矩,白绢得宠有孕,怎的也得封个美人。陛下不册封便也罢了,如今她身怀有孕——虎毒尚不食子!宫中子嗣单薄,多一个孩子总是好的。”
顺手替云灦掖了掖被子,公冶瑜却不看她,只说笑般道:“皇后心中有朕,却又忍得了后宫女子?女子不都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怎在皇后这处却不同?”
公冶瑜还在试她。
试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真心中藏着祸心。
假意中也有诚意。
云灦微吸一口气:“陛下是天下之主,是世上最尊贵的男人,理应享用世上最美的女子。此事难道是本宫管得了的?”
“呵……皇后……但凡说起此事你便是这种言辞——那贱人,还是杀了吧。一了百了。你是正宫娘娘,处决不听话的下人也是你分内之事。”
忍疼微微欠身,云灦贴近公冶瑜的耳畔,咬牙切齿:“陛下——宫中多的是女人,你难道是想陷本宫于不义!?让本宫成为被后世唾弃的妒妇!?”
她眼中的怒意让公冶瑜神情舒坦。
公冶瑜坐正。“皇后娘娘果真大家闺秀,宽厚待人。”
云灦收敛怒意,发道:“不宽厚待人,宫中怎能有孩童玩耍?若宫中子嗣单薄、岂不是本宫之罪?”
“皇后说得极好。可皇后不想有自己的皇儿?”
“白绢生的,便是本宫的。”云灦浅笑道:“女人生子是一脚进了鬼门关,对身体损耗极大。一不留意将来怕是连战场也上不得。本宫的侍女能生、为何要本宫亲自生?成了本宫的孩子,便应该是太子。作为孩子的生母,她又有何不愿?”
“皇后娘娘果真与众不同。不在乎宠爱,不在乎子嗣。女子若连情爱与子嗣都不放在心上分毫,便是有更看重之事——不知娘娘真正放在心中的……”
他目光忽然阴冷,险恶至极,话锋一转道:“说来有一事娘娘不知,白绢这个贱婢出卖你。娘娘难道不曾想过,为何你安插在朝中的人皆能被朕察觉?此种人你真要留?”
云灦一颗心登时陷入冰谷。
记忆回奔。
那时她入宫不过三月。
一日,白绢一脸愁容寻她,说出心中困宥。
白绢、白羽自幼一起长大,情谊不言而喻,虽为世所不容,却能得心中安宁。
“原本一生一世一双人便足以。可娟儿欲念太重,娟儿渴望得到一个属于我与羽儿的孩子。娟儿心中倒是有个人选,望娘娘成全。”
白绢要借夫生子。
她看上的是公冶瑜。
跑开身份地位,凭心而论,此人容貌,身段,头脑皆是上品。
“娘娘不用担忧影响大事。白绢定会带那孩子离开皇宫,今生今世,那孩子都不会知晓自己的身世。”
初闻言时云灦震惊不已,念头起起伏伏,一瞬也曾忧心若这事成了,若诞下的是男孩岂不是……
却又释然。
白绢若有这念头,若白羽也愿意,允了便是。
至于未来——未来在她手中。
既要做,便要做得有所得。
“既如此,本宫要你唱一场戏。”
云灦在纸上写下三个人名,那便是西漠藏在京城中的三位官员,此三人平日小心谨慎,行事中不敢有丝毫错漏与违背。就算泄露也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与家人。
云灦令白绢将此三人的讯息泄露给公冶瑜。
公冶瑜有心剪除云灦在京中的羽翼,与其被他找出,不如主动交出,将一切尽数掌控在自己手中。
此事白绢做得极好。
后续更超出云灦的计划——交出他们三人,在空缺的位置上换上叶诗宁的人。
这场戏叫《背叛》。
唱的是:白绢背叛云灦,与公冶瑜私通,将云灦藏在京中的部署尽数告知——所谓的背叛不过如此。
公冶瑜带笑,笑看她眼中的惊愕。
他依旧在试探。
此人极难对他人产生信任。即便对方是个女人,是个与他肌肤相亲、甚至挖出主子的部署交给他的女人,他依旧不相信——他从未相信过任何人,甚至对叶诗宁也是如此,他对叶诗宁爱之,疼之,任由她随心所欲,却不会信任。
“皇后娘娘?”
云灦缓过神色,咬牙切齿道:“贱人……无妨。去母留子便是。”
公冶瑜眉梢一扬:“喔?皇后娘娘是承认了在朝中藏了西漠的人?娘娘可别说什么——西漠大将军也是朝中人这种话。娘娘在朝中藏了西漠的人?娘娘不在乎情爱,不在乎子嗣,娘娘在乎的到底是何物?”
中计了。
云灦心中一凛。
她对白绢关心则乱。
很快冷静。
事已至此,不论她如何回答都是死路,白羽与她身边春夏秋冬四个伶俐的小丫头此事都被控制。
那便——
兵行险着,由着他来审她!查她!
云灦嗤了一声,反问道:“陛下这话倒是可笑……臣妾的爹爹难道不是西漠在朝中的官员?朝中官员谁没两个亲信?臣妾认识几个小官又如何?陛下将臣妾认识的官员尽数赶出京城,却还责备臣妾不懂规矩?”
“为何赶走那三人时那日娘娘不与朕分辨?”
云灦神色淡淡:“陛下才是天子。”
公冶瑜神情似舒展分毫。
“娘娘不在乎,为何要进御书房?”
“陛下?”云灦盯着公冶瑜的眼,张口,却又闭嘴。不言。
面上青灰,一脸无奈。
终轻轻嗤了一声,道了声“罢了。”,蜷回被褥中,一动不动。公冶瑜与她说话,她便将被褥拉起遮住头脸。
“皇后,那孩子——”
“白绢的孩子便是本宫的孩子!”
公冶瑜呵了一声。
“皇后娘娘,你身边的几个小丫鬟时常带着燕喜出宫。你以为朕便不曾派人盯着?她们素喜去何处朕心中也清楚。娘娘才说去鬼市查找太子余党,便有人闯入宫中行刺……娘娘手快,刑部虽查了,但终究死无对证……”
云灦蒙着头,依旧不出声。
“难道,这行刺——”
云灦坐起,用力一耳光扇在公冶瑜脸上!
青着脸,微微喘着气,手捂住胸口处。疼痛剧烈,还未愈合的伤口应裂开了。
“滚!滚!!”
复又钻入被窝。蒙着头,一动不动,她肩头微微颤动,挤出几滴泪水,像是正在啜泣。直到听到公冶瑜离去。
公冶瑜走得心满意足。
云灦又装了片刻。
公冶瑜怀疑她另有想法。
那便让他看女人的柔弱。
言已及此,公冶瑜会继续调查,燕喜与小冬去过的那些地方公冶瑜都会细细调查。
“小姐!”
白羽闯入,难得些许惊慌。
云灦坐正,神情泰然自若,道伤口裂了,唤太医。又言自己口中有些苦,想吃蜜饯。
“小姐可是想让带话?”
“皇帝会盯着。也无话。本宫只让她去看看黄小鱼。小鱼儿不在宫中……宫中寂寞了许多。”
云灦复又闭目,细思。
她的确令青兰在牢中选几个死士,也有心玩一出苦肉计。但苦肉计终究危险,故她的计划中没有叶诗宁。
今日的刺杀是公冶瑜安排的。
否则“皇帝在宫中遇刺”这般大的事,怎会能被公冶瑜一句轻描淡写的刑部查了,不过“死无对证”糊弄过?
怎会不宫中上下大清洗,杀尽可杀之人?
如今公冶瑜不但试出她的“真心”,还给自己落了个“仁慈”的名头。
是公冶瑜主动试她?
不。应是她令伍仟行细查鬼市,那群江湖人扛不住查便要给她点儿颜色看。公冶瑜不会主动伤她,因他忌惮云天傲。但若,是为“护驾”而死呢?
她不救——明明是武将出身,为妻也是为臣,护驾不力。
她救——活着,试出了真心;死了便是“护驾有功”,云天傲若是心中不满贸然起事,公冶瑜便可拿她大做文章,唱一出“贤后有个反贼爹”。
“厉害。不愧是皇帝。”云灦大笑。
公冶瑜终于动手,她喜欢这种争锋的感觉。
白羽惊讶。“小姐竟有自杀的想法……竟不告诉羽儿,那、那——”
“尚未决定,故未告诉你。不过无妨。”云灦复又被子盖住头。
公冶瑜这招极好,但若公冶瑜查出小冬与燕喜的动向,那赢的一定是她。
一觉睡到次日。
醒来时便见身边的公冶瑜。
公冶瑜红着眼,李福来躬身道:“娘娘,陛下已经等了一夜了……”
云灦冷着脸,不理会。
白羽见他二人似剑拔弩张,难得惊慌,却也端着碗小心喂着云灦喝药。那药却被公冶瑜接过,令下人退下,他小心喂云灦喝药。
云灦冷着脸,喝了一勺,夺过碗一饮而尽。
“喝了,陛下可走了。”
公冶瑜望着她,目光深深:“那两人……皇后娘娘可有想解释的?”
来了。
云灦暗喜。
烨京不是云灦的地盘。
野心是外露的风,总会被人察觉。
公冶瑜多疑,且不傻。
云灦在设定计划时便也为自己铺好了后路——若被公冶瑜发现又该如何说,还如何做。
公冶瑜神情古怪,提到了“那两人”。
他找到了云灦小心藏起的妇人,还有那夜抓来的拐子。
这两人便是云灦备下的杀手锏。
云灦冷笑,道:“自然是臣妾有篡位之心,要那二人杀了陛下!让爹爹登基!臣妾便是最高贵的长公主!”冷冷望着公冶瑜,一脸故作的僵硬,僵硬下翻涌着无奈,还有被压抑的爱。
她可以装作.爱人。
也可以装作压抑深情。
公冶瑜望着她,疑惑深深,许久才道:“那二人是怎么回事?云灦……灦儿,告诉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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