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母对她如此反感,恨不得立即让尤氏将她赶出去。而尤娉婷却能放下身段,来跟她说好话和好,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一个刚及笄的姑娘,竟然有这样的心胸,怎么能不让人惊奇?
尤家两个女子都这么不一般,也就怪不得尤氏能与薛玮结亲了。
阳光从旁边的纱窗照进来,谢姝身上暖洋洋的,想着想着,困意逐渐的上来了,眯着眼睛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至申半,阳光已经不似先前那么强烈,金黄的光泽洒在她的脸上,隐隐可以看到她如蝉翼般的眼睫。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她抬头去看,门口站着几个人,为首的便是游方阁的女侍,她刚刚来到薛府时曾出口警告她不要惹事的那个人。
她的眉头蹙起来,女人进了屋子里,让身后的婆子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她的桌子上,谢姝定睛看,竟然是一本女德。
“大人吩咐奴婢将这本书送过来,姑娘闲暇时可以看看。”女侍道,看着谢姝的不悦的神情颇有些解气,而后恍然大悟般道:“姑娘还不知道奴婢的名字吧,大人唤奴婢端雅,是游方阁的女侍。”
谢姝垂了眼睛,端雅看着她道:“姑娘可否先抄写一页,奴婢也好回去向大人交差。”
谢姝抬起眼睛看端雅,端雅身形细瘦,却自然有一种端庄的姿态,却也不负这个名字。
她抬起手,端雅看着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谢姝的手在树上停留,然后稍加用力,将书从桌面上拂了下去。端雅气急,眉头竖起来道:“你!”
谢姝看着她笑:“你这般样子,可是与端雅两字差的很远。”
端雅强忍着心头的愤怒,努力还想要做出雅致的姿态,一边笑一边咬牙切齿道:“姑娘可想好了,奴婢回去会如实向大人禀报。”
谢姝轻飘飘的恩了一声,示意她知道了。端雅睁大了眼睛:“你不害怕?”
谢姝抬起眉头来:“我为何要害怕?”
“你!”端雅气急,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半晌顺了顺气道:“好,好,姑娘既然不惧,奴婢回去必然会如实向薛大人汇报。到时大人生了姑娘的气,姑娘可莫怪罪奴婢!”
“不会怪罪你,你回去如实说吧。”谢姝脸色不变,甚至还拿起桌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端雅生气离去,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恃宠而骄!
谢姝懒洋洋的又躺下去,眼睛半闭不睁的,心想这薛玮真是脑子糊涂了,竟然让她看这个。
谢御史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但是却对这些颇为反感。具她爹的话说:这些书读的多了,人都变得傻了,只知道说圣人之言,连自己是什么样子都忘了。
所以她自小不读这些。而与四书不同的是,她爹十分推崇诗经,而她也读了不少,也很喜欢。她打头就没有经受过与现在人们一般的教导,所以薛府里的人说她没有教养,倒也不能说是错。
既然别人都认为她没有教养,那倒不如没有教养到底了。
站起身往门外走,故意从女德一书上踩过,这才方觉得心头出了一口恶气了。走到门口,南夏早就闻讯赶了回来,可惜她回来的不巧,端雅刚刚离去。南夏问她:“游方阁的人来做什么?”
她用嘴巴努了努地上的书说:“喏,来送这个的。”
南夏急忙过去将书捡起来,又重新放回桌子上,嗔道:“姑娘怎么如此不小心,薛大人的书也是可以这样丢的?”
谢姝想了想走了过去,又将书扔到了地上。
南夏慌忙又要去捡,谢姝道:“不许动。”
南夏不动了。那本精装书就那样躺在地上,恍恍惚如同一个不速之客。
谢姝这才满意的转过身,刚刚踏出房门,发现尤氏就站在院落里面。
她站在那里不动了。尤氏走进来,看着那本书躺在地上,她没有说话,走过去将书捡起来,拿在手里对谢姝道:“谢姑娘不喜欢这本书,可也不要糟蹋了它。”她的声音依旧温柔,没有任何的责怪之意:“既是不喜欢,就送给我如何?”
谢姝道:“夫人尽管拿去。”
尤氏不在意的笑,走过她身边的时候道:“今日府上设宴,我是专门来请姑娘来赴宴的。”
谢姝没有回应,她的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尤氏也不在意,笑道:“姑娘刚刚来到薛府,周边也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难免会觉得孤寂。今日恰逢上巳节,我想着可以趁今日将姑娘正式引见给周边的人,一来让大家熟悉姑娘,也不至于总起冲突。二来也方便姑娘以后在府里行走。”
谢姝动了心,她如今境遇是不大好,所有人都对她怀着敌意,尤氏带着她跟大家认识,也算是承认了她的身份。就算人们还会在背地里嚼她舌头,但是至少不敢在她面前说了。
她这样想了,心头却依旧很是警惕:“夫人打算如何介绍我?”
尤氏道:“姑娘在薛府这件事很多人都晓得的,瞒也瞒不住。况且给夫君纳妾是常事,这也没什么难出口的。我想着不如就借今晚直接跟大家挑明了,你就以姨娘的身份在府中生活,至于什么时候进门,还要听夫君的意思。”
谢姝思索了一会儿,问尤氏道:“这是您的意思,还是薛大人的意思?”
尤氏笑道:“在这件事上,我的主意便是大人的主意。虽说出门从夫,可是在后宅里还是我说了算的。”她又道:“今日的晚宴还请姑娘务必要到,其他人都可任性,这件事却是件大事,耽搁不得的。”
她看着谢姝的脸色,她是府上的主母,跟她作对可没有什么好处。谢姝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
尤氏笑道:“如此便好。姑娘年纪小,我也年轻,持家难免有些不周到的地方。不过姑娘尽可放心,进了薛家的门,我是不会慢待姑娘的。”
谢姝嘴上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的,世上事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尤氏这番话是否是出自真心呢?
只是今晚的府宴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掉的了。
她虽然有些老大不情愿的,可南夏对此事却极为热衷,她替谢姝选好了衣服,又梳了梳头发。见谢姝装扮好了,自己却有些气馁:“姑娘的衣服真好看,只是可惜了,奴婢还只能穿去年的冬装。”
谢姝看了看南夏身上的襦裙,的确有些陈旧了。她又瞧了瞧尤娉婷送给她的衣服,有好几件,她一时也穿不了。便一伸手指了衣服道:“你看这些衣服里面,可有你喜欢的?”
南夏立即高兴起来,眼睛里闪出光了,她道:“姑娘要赏奴婢一件衣服吗?”
谢姝挥手:“说什么赏呢?你喜欢的话,拿去穿也就是了。”
南夏左挑右选的,从里面选出了一件淡绿色的衫子,搭配着浅绿色的长裙,裙子上绣着一些荷叶,清脆嫩绿的,她看着谢姝道:“奴婢可以要这身吗?”
谢姝点了点头,南夏笑道:“多谢姑娘。”然后一转身溜出去了。
晚宴戌时开始,虽说天气已经渐渐热了,可还是没有跑出春的尾巴,到了酉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天光模模糊糊,好像碧绿纱窗破了几个洞,又有仙人挥手一撒,琉璃满天。
外面东春已经过来请了,说时候已经不早了,让谢姝准备准备,同尤夫人一起到府中央的明徽阁里去。
谢姝出门的时候南夏也跟着出来,两个人并肩而行。东春看了看南夏身上的衣服,眉头一瞬间皱了起来,可她也没说什么,行了个礼便离开了。木樨院到明徽阁的距离不远,门口早有轿子在等着了,尤氏上了前面的轿子,吩咐谢姝上后面的轿子,之后就朝着明徽阁去了。
薛府的布局谢姝已经大致知道了,院落沿着四周而建,而中央是一片山水园景,明徽阁就在中央偏右的地方,四角挑檐的小阁楼,远远看去十分精致。
明徽阁不远处便是一片内湖,里面荷叶交错,偶尔还能见到红鲤翻滚。晚间风起了,带着花草的香气,柔柔的拂过轻薄的衣衫。
阁里早就亮起了灯,离明徽阁不远的地方有一大片空阔所在,四周都挂起了宫灯,映着宫灯上各色的纸画,五彩光影从画中涌出,仿佛都成了真。
客人们还未来,阁中已经都布置好了。一幅宽大的金线绣天池的屏风将亭子隔开,四周放置着琉璃灯,围着中央一片桃红色的桌椅,桌椅所用木料看成色都是极好的。
尤氏仰着头从亭中穿过,带着谢姝到了屏风隔出的里间。她撩开帘子,里面早就有女侍在等着了,向尤氏行了礼,之后道:“大人已经在外面候着客人了,夫人什么时候过去?奴婢也好向大人回话。”
尤氏看了谢姝一眼,谢姝心头一惊,不会是让她去吧?万一遇到相识的人露了身份,岂不是坏了?
好在尤氏只是想了想,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她出门的时候吩咐谢姝:“姑娘就在这里等着吧,一会子人到齐了,就将姑娘介绍给大家。打今儿起,姑娘就不必躲躲藏藏了。”
她说完话便走了出去,谢姝心里头却在惨叫。她以为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呆着,吃个晚饭也便罢了,谁知道竟然是同尤氏一起?她父亲与薛玮官职相近,认识的人也差不到哪里去,万一有相熟的人来,可不就坏了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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