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明年及笄,年纪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了。年轻的女孩子,脑海中总是含着很多美丽的想象,这种懵懂的期待从很早就开始了,或许会在及笄那日趋向成熟,但绝对不是及笄那日才有。可在李煊的眼中,女孩子只有及笄之后才能称作女子,才能被赋予女子的各种观念,复杂的情感,乃至懵懂的爱意。
所以他瞧着谢姝,就像看着一个小姑娘。
谢姝在他旁边坐着,他笑着问她:”怎生出来的这么快?不多选几件吗?”
谢姝摇头:”尤夫人的妹妹送了我几件衣服,已经足够了。”她拿眼睛盯住他:”大人常到这里来吗?”
李煊失笑:”偶尔。”
偶尔,偶尔是什么时候?李煊这么说,她有些接不下去,又道:”一会儿我们到哪里去?”
李煊眸色淡淡:”回府。”
“啊,这就回府啊。”谢姝嘟起嘴道:”今日上巳节,不在外面多待会了吗?”
她浑身上下都透漏着机灵。
李煊原本还打算带她去京中的一个私宅里,她在薛府里住的不舒服,到那里歇息歇息,之后也好应对薛府里的杂事。可是相处下来觉得她太多动了,一双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索性也就不带她去了。
他不回答谢姝的问话,谢姝的眼睛就转的更快了。
很快就有侍者敲门,带上了谢姝选的襦裙,将谢姝带到里间重新梳了头发,换上衣服。换了新装的谢姝走到李煊的身旁,仰头道:”李大人,怎么样?”
李煊瞧着她,她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看着他,微笑中带着狡黠。她问他穿上这件衣服怎么样,李煊便仔细的看了,也仔仔细细的跟自己身边的人对比,半晌吐出了两个字:”还行。”
还行?什么叫做还行?
谢姝有些炸毛,呲起牙齿道:”要不您再仔细看看?”
李煊仔细的瞧了瞧她。
看着她那鼓包的嘴巴不由失笑,为了哄她,便违心的说道:”好看。”
谢姝笑了起来,转了一圈,眨眨眼睛看他:”这样的话,薛大人会喜欢吗?”
李煊愣怔一瞬:”为何要薛大人喜欢?”
“薛大人是府上的主君,他若喜欢,我便有天大的好处。为何不要他喜欢?”谢姝反问他,李煊看着她的眼睛,竟然无法反驳。
他有些后悔带谢姝出来了。
只是因为看到她被欺负而不忍心,想要伸一把手,结果就做了这样的事。
不该,也没有什么好处。
出去的时候夜幕更深了,月亮高高的挂在苍穹之上,微风吹过来清脆的鸟叫声,更显寂静安宁。谢姝跟在李煊身后出了房门,远处不时有烟花炸响,提醒着她这是上巳节。
谢姝悄悄问过银绣阁里的侍者,这些人也不知道李煊是什么身份。而她与李煊聊天,李煊油盐不吃,什么信息也得不到。晚间的风有些凉,谢姝抬头看着漫天闪烁的星辰,想起还在狱中的父母,不由得悲从心来。
她真笨,什么也做不到。
回过神来,前方竟然站着几个人。李煊与他们相对而立,将谢姝挡在身后,可几人之间焦灼的气氛,谢姝还是感受到了。
为首之人身材瘦削,脸上棱角分明,带着十分的尖锐,是大理寺的王浚。
李煊没有开口,过了会儿王浚行了一礼道:”公子,可否允许我把谢姑娘带回去?”
李煊转过身,看着谢姝温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府了。”
谢姝点头,李煊拉着她的手绕过王浚他们向前去。王浚脚步微动,谢姝心头发紧,王浚轻轻握了下她的手,然后偏头看了王浚一眼。
王浚停住了脚步。
马车就停在银绣阁不远的地方,李煊拉着谢姝的手径直向前走,王浚在后方道:”公子,真的打算与圣人为敌吗?”
李煊背对着王浚,声音有些冷:”谢大人并未犯下大错。”
王浚向上方拱手:”谢大人公然诽谤圣人,这就是天大的过错。”
李煊没有与他多言,风起了,吹起了他随意散在身后的长发,头顶星辰闪烁,他淡淡的看了王浚一眼。
王浚顿时息了声,过了一会又道:”处置他是圣人的主意,公子即使不认同,恐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把谢姑娘交给在下,尽早结了这桩糊涂案,在下会如实禀报圣人,公子在这件事上孝顺圣人,以后与圣人的关系也会更加稳固。”
李煊没有理会他,王浚又道:”公子可想好了!今日带她走,在下也会如实禀报圣上!”
李煊先是扶着谢姝上了马车,而后自己才上去。马车离开了银绣阁,独留下王浚一行人。
“太子执意要护谢家,甚至不惜称病躲入薛府,从此不理政事。如今谢姝有他护着,我们拿不到人,那一对夫妻嘴又硬,又不能用刑,圣人那里又催得急,这桩案子还怎么接着办下去?”
王浚身旁的人一脸焦急,王浚望着马车离开的地方,叹道:”他是主子,我们不过是办事的人,夹在两位主子中间,哪里能有什么办法?”
“可圣人那边要怎么交代?”身旁的人又问。
“还能怎么交代,不过是摘下这顶帽子罢了。”王浚又道。
旁边的人不再说话了。
李煊上了马车,并没有拉上中央的锦帘。
谢姝坐在外间,目光灼灼:”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李煊并没有否认。
谢姝又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进入薛府那日。”李煊坦然道。
谢姝瞪大了眼睛,她还以为她隐瞒的很好!
“为什么?”
“薛大人平日里是会跟很多女子交往,但都是探讨礼乐之事。姑娘一来不懂礼乐,二来样貌算不得出众,没有可以公然住进薛家的理由。”李煊淡淡道。
谢姝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可是又无法反驳。
她直起身子,正色道:”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可不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李煊道:”只要你不出面,你父母便不会有事。”
谢姝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谢大人位高,大理寺不能动用私刑。只要你的父母没有被屈打成招,大理寺定不了罪,那么最多便是在狱中多挨几日,不会有性命之忧。”看谢姝不解,李煊又解释道。
“那我父母什么时候可以出来?”谢姝不懂朝堂上的事,也不怎么感兴趣,她只想知道父母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可以将她接回谢府去。
“等到与北戎的战事结束,等到…”李煊缓缓说道,声音低沉,最后不再说了。
谢姝是知道北戎与南朝开战了的,却没有想过这件事会跟她父母的事情有关。
她有心再问,可李煊脸色低沉,明显不愿意回答她的话了。
回到薛府时薛府的大门已经关上,车马夫下了马车去叫门了。谢姝突然开口问李煊:”大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门开了,李煊下了马车,边走边道:”不过一介闲人罢了!”
南夏将她迎进了屋中,却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谢姝道:”你有事情吗?”
南夏道:”夫人来问过姑娘,我只说姑娘已经睡了…”
谢姝恩了一声。
南夏到她身旁坐下,慢吞吞的道:”姑娘去哪里了?怎么一去这么久?”
谢姝看着她:”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奴婢知晓自己越距了。”南夏道,一脸的委屈:”起初奴婢以为姑娘与奴婢是一样的,可是如今看两位大人对姑娘的态度,才知道从一开始,姑娘与奴婢便不是一样的人。”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谢姝已经很疲乏了,可是看南夏的样子,又不能直接让她出去,便道:”你多想了。”
“奴婢是想说,薛大人与李大人,姑娘只能占一个,总不能两个都要吧?”南夏看着她,眼睛中闪着执拗的光:”姑娘到底选哪一个?”
这又是哪的话呢?!
南夏不知道她的身份,问出这样的话来也正常,谢姝便敷衍道:”薛大人。”
“好。那就说好了。”南夏道。
谢姝点头,南夏方才出去。
棠拓院很是安静,谢姝听着门外的鸟虫叫声,自己也安静下来了。
知道父母没有受刑,她的心中已经安稳了许多,至于棠拓院中的那些杂事,就随遇而安吧!
上巳节过后,天气却突然阴沉下来,时不时就会落场小雨。谢姝正依在靠窗的榻子上,手中捧着一个话本子看的出神,南夏前来禀报,说是东春到了。
东春进了门,敛身行礼之后道:“今日有一批料子要送往尤府,夫人本来是要亲自去的,可不巧的是大人那里有事耽搁了。夫人要奴婢来请姑娘走一趟。”
谢姝的眉头蹙了蹙,南夏在一旁道:“这原本是尤夫人的差事,交给姑娘做,这是承认了姑娘的身份,姑娘可推脱不得。”
谢姝向来不好说话,东春也没指望她就能立刻答应了,没想到谢姝却是放下了手中的本子,起身道:“走吧。”
这让她有些出乎意料,立即道:“姑娘且等一会儿,奴婢还要去府库将料子取出来。”
南夏接着道:“姐姐可需要我帮忙?”
东春看了看谢姝,点头答应了。
两个人很快便回来了,时值傍晚,晚霞灿烂,谢姝上了轿子,很快便在尤府门前停下,东春已经去禀报了,很快就有人领着她进了门,到了正房门口,下人自己进了屋子,留下谢姝在门口等着。
看来尤府有让人在门口罚站的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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