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快到谷雨的缘故,连日以来的天光算不得很好,雨水总是淅沥淅沥的下个不停。尤娉婷到薛府这日正好大雨,尤氏派人来请谢姝一同为尤娉婷接风,谢姝没有去,倒是南夏,冒着大雨去了前院。
南夏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因为下雨的缘故,天光不亮,头顶暗暗的一片,南夏小跑着进了棠拓院,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东春。
庄子上送来了些好东西,尤氏拣出来了一些好的,派东春给谢姝送过来。谢姝正在书桌旁坐着,东春搬了墙角的绣凳坐到她身前,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眨啊眨的,道:“姑娘今日可错过了一场大戏。”
谢姝没有放下手中的笔,只是嘴角弯了弯:“什么大戏呢?”
屋子里亮着灯,灯光昏黄,小小的屋子暖意融融,驱散了东春身上的寒意。东春道:“小娘子今日过来,可是大破费了呢。”她将握着的拳头伸开,掌心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玉坠子:“姑娘看,这就是小娘子送给我的薄礼。”
玉坠子是水滴形的,在灯光下莹润秀气,看来也不便宜。谢姝道:“倒是挺精致的,其他的呢?”
“夫人房中统共有四个大丫头,一套头面分送给了四个人。每人手里头一个,这也带不出啊。”东春道。
“好好收着吧。”谢姝说:“总是白得的,你们当中有喜欢这套头面的,拿银子来买也就是了。”
东春蛮有意味的笑:“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说话间南夏走了进来,东春笑道:“努。”她向南夏摇了摇手中的坠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要?我可说好了,我这个可不便宜!”
南夏脸红红的嗔她:“你说什么呢!”
东春仿若告密一般的对谢姝道:“姑娘不知道,今日小娘子来,对她可比对我们大不一样呢。”
谢姝没有接话,东春又神秘兮兮的道:“您别看我们手里都只有一件,南夏可是有两件呢?怪不得其他姐姐说,南夏才是我们这里面最聪明机灵的。”
谢姝揉了揉耳朵。
她们之间打闹是常事,可谢姝不怎么喜欢参与到这些杂事里面。
南夏的脸愈发红了,跑过来道:“东春,你又胡闹!看我不抓花你的脸!小娘子明明只给我一个头簪的,哪里有两件了?”
“瞒着别人可以,可别把我们也瞒了。”东春冷着脸道:“别只当我们都是瞎子,宴会半晌你跟小娘子出去做什么了?她是不是送了你一件东西?”
她盯着南夏看,南夏慢慢的冷了脸,看着谢姝一眼道:“东春,你是来递状子的吗?”
东春冷哼了一声:“我递什么状子?我说的都是实情!”
“实情,你惯会说实情!天底下那么多实情,怎么不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天天盯着我有意思吗?你还嫌把我害的不够惨?”南夏愤声道。
“那件事情是你自己做出来的,既然做出来就要认。”东春看着南夏道:“是我污蔑了你了吗?你自己做出那等事情来,不觉得羞愧也便罢了。夫人好心放了你,让你在那边做些杂事养活自己,不曾想你不仅不知感恩,现在还跟小娘子坐到一条船上了!你这样做,对得起夫人吗?”
谢姝被她们闹得脑袋有点疼。
薛府这艘大船,在尤夫人和薛玮的掌舵之下,歪歪扭扭,碰碰撞撞。
要是自己还在谢府就好了,没有那么多闲事。
“夫人是放了我,可我也没有错!”南夏梗着脖子道:“你跟夫人说我勾引大人,谁又看见了?最后不还是你们两个空口白牙,来污蔑我!”
东春站起了身子,声音有些发抖:“我都看见了!我亲眼看到你做了什么!南夏,我是怕你难堪才说什么都没有看到,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还不承认,反过来污蔑我?”
昏黄的灯光下,南夏的脸色有些发白。
“你…你都看到什么了?”她声音有些发抖的道。
“我什么都看到了。”东春也冷静下来,看着南夏的眼神却冷的可怕:“你估计忘了,那件衣服你都没有收,就杂乱的扔在夫人的床上。是我担心夫人看到了生气,才给收起来的。”
东春突然偏头看着谢姝:“姑娘,你知道这件事吗?”
南夏也看向谢姝。
谢姝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提这些做什么。”
“那件事情是过去了,可是南夏一点都没有改,反而变本加厉。”东春道:“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您不担心吗?”
谢姝微微垂了眼睛。
南夏道:“东春,你这样害我?”
“你自己持身不正,不是我要害你,是你自己害自己。”东春冷声道。
南夏不再说话了,她低着头不言不语,谢姝站起身:“我乏了,天色不晚了,你们也都回去睡吧。”
她起身走向东厢,不大会东春就出了门,又过了会南夏走出来,她站在东厢门口的月洞门处,声音也凉凉的:“姑娘若是不放心奴婢,奴婢就还回海棠林那边去。”
“这是说哪的话呢?”谢姝道。
“东春所说的都是实情…”南夏细声道。
“我知道,你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谢姝道。
“可是姑娘是要许给薛大人的,我有这样的前科,姑娘就不担心…”南夏低声道。
“别想那么多了。”谢姝道:“你不是还没有做吗?”
南夏一下子红了眼。
谢姝打了个哈欠:“快回去吧,你们两个吵得我头都疼了。”
南夏行了一礼,也不在乎谢姝有没有听到:“姑娘安。”
南夏出了房门,屋外的雨还在淅沥淅沥的下着,谢姝看着门外被雨滴打的弯下了身子的树枝,一时有些发呆。
真是难绷。
到了谷雨时节,一大早就有游方阁的婢子来报,约谢姝上午到落枷山那里游玩。落伽山谢姝是常去的,里面座落着一座佛寺,她母亲在那里供奉着长命灯,也时常带着她前去礼佛。
落伽山那里的景致极好,有溪流从中川流而过,每到时节,总有一群人在那里游玩,其中最盛行的一个玩法便是曲水流觞。在盘子上放着酒具与一张诗文,盘子顺水而下,到了哪里便按相似的诗体重新做出一首,最后由座首评出优劣,自有奖赏。
最近时兴的一个玩法与曲水流觞相近,只是更加简单。只出一个对子的上句,之后署上自己的字号,若下人有对,便接上下句。一个小小的游戏,不知道促成了多少好姻缘。
谢姝已经在家里呆的太久了,有空出去玩自然是欣喜雀跃,她穿上了李煊送给她的那件襦裙,又让南夏给她挽了一个时兴的发髻。正要出门的时候南夏在她身后呐呐的问:“姑娘,李大人也会去吗?”
李大人常居薛府,薛玮若是去,按理来说不会丢下李煊。可是也说不准,男人们堂上事多,有事耽搁是常有的。
谢姝说自己不知道,南夏又问:“姑娘可以带我出去吗?”
这不是寻常的聚会,丫头一般是不跟着的,谢姝刚要拒绝,南夏道:“姑娘,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看看了,不知父母亲过得如何,姑娘,您就帮帮奴婢吧。”
她的声音中带着恳求,说的也真是可怜。谢姝想了想:“这还得去问问大人,若是大人同意,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南夏高兴道:“有姑娘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她向谢姝行礼:“我去向大人请示。”
谢姝点了点头,南夏一溜烟的便跑出去了。
南夏很快便回来了,薛玮自然是让她去的,而她还带回了消息,李大人也在。
谢姝想了想,还是带上了面纱。
出了门早就有马车在等着了,谢姝上了后面那辆马车,进去后发现尤娉婷也在里面。
她有些惊讶,尤娉婷笑道:“今日咱们两个一同去,也算有个伴。”
这种场合尤夫人向来是不去的,若是今日没有谢姝,那便是薛玮与尤娉婷两个人出去?
谢姝闭紧了嘴巴,她还记得那次在尤府尤娉婷是如何在众人之间游刃有余的,这种对任何人都很熟络的人,她天生觉得危险。
尤娉婷好像并不在意她是什么样的想法,又笑道:“自打那日上巳节回来,姐夫就未去找过姑娘,府里边的下人们还说呢,可是姑娘得罪了姐夫了?”
她一脸探究,谢姝一言不发。
见她像个木头似的不说话,尤娉婷又道:“她们都说姑娘不招姐夫喜欢了,恐怕以后抬进府做姨娘也是遥遥无期呢。”
谢姝瞪大了眼睛。
尤娉婷又道:“知道这话说出来姑娘生气,当时我就责骂了她们。姐夫与姑娘之间的情分,哪里是几日不见面就能消解的?姑娘也不必生气,府中的下人都这样,姐姐待人太好了,他们便有些缺乏管教。”
谢姝还是一言不发。
尤娉婷偃旗息鼓了。谢姝却突然挣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瞧她:“姑娘及笄之后应该待在家中待嫁的,怎么来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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