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娉婷拉着她的手向前走,谢姝表面呆呆的,心里头却在抗拒:不要啊!
她说不要没有用,很快三个人就坐上了一辆车子,同向公主府而去。
同尤夫人和尤娉婷面对面,谢姝的心高高的吊着,这俩人谁说话她都捧。过了会儿尤夫人从后面的食盒子里拿出了一个青釉刻花的高脚盘子,盘子里面放了几个涂了颜色的煮蛋。
尤夫人笑道:“玉兜都会做吗?”
谢姝跟尤娉婷都点头,尤夫人从旁边提起两个小篮子放在她们面前,里面是各色针线。
谢姝跟尤娉婷绣好了兜子,尤夫人从盘子里面拿出鸡蛋来放到兜子里面束了。鸡蛋在兜子里面摇摇晃晃的,尤夫人拿出谢姝绣的给了尤娉婷,然后又把尤娉婷的给了谢姝。
随后笑道:“我们三个今日能在一起,这是上天的缘分。缘来则聚,缘去则散,又何必非要吵架打闹,折腾的不安生呢?现今我把这两件东西分别送给你们,就当做是你们送给彼此的见面礼。从此后安安生生的,前面的恩怨一概放下,可好?”
谢姝在心里头撇嘴,说是缘分,可是善缘跟恶缘可是天差地别!但是尤夫人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好驳她的面子,安嘛生的将东西接了过去。
尤娉婷也是同样,她接过之后不言语,只是远远的瞧着谢姝笑,看的谢姝心里头发毛。
她总觉得这人有些不安好心。
很快就到了公主府,有宫人过来将她们迎进去,晚宴早就开了,命妇贵女们早已落座。
尤夫人领着她们两个到了右首第四排的位置坐下,灯火璀璨,琉璃灯闪着耀耀的光,夫人小姐们身上的银珠玉饰快要晃花了她们的眼睛。
尤娉婷摸了摸自己头顶上带着的那件蠢动欲飞的点翠玉珠,望着为首的人头上的凤凰金饰,默默的咬紧了嘴唇。
谢姝悄悄去看,只见孔鱼坐在左手第二排的位置,正和她的母亲坐在一起,好友相见未免有些激动,她向孔鱼抛了好几个媚眼,孔鱼终于发现了她,一脸欣喜的看着她。
谢姝立刻端正了神色,微笑颔首。
宣德公主袅袅来迟,她过来的时候所有人起身行礼,她微笑着请她们坐了,说了些客套的话,话音一转,转到了谢姝身上。
“以往我独居伽蓝,对大家都不太了解,如今回来总是忍不住就想和大家伙一起聚聚,也免得彼此生分了。咱们大家在一起都熟识了,可是谢御史的独女,自打过了上巳节,你们就都没有见过了吧?”
她招手让谢姝站到她身旁,谢姝内心震惊,表面上却呆呆的,蹭到了宣德公主身旁。
“不瞒你们说,这小丫头是我是越看越喜欢,别看面上呆呆的,实际上是个聪明孩子。”她说。
谢姝站在她身旁,远处孔鱼正微笑着看着她,一脸的自豪,仿佛自己心爱的东西正在被众人夸赞。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有好几个命妇看着她,互相瞧了瞧,脸色沉重了起来。
谢姝记得李煊的话,这下颇有些坐立不安。但是她现在住在薛府已经是明面上的事情了,就算宣德公主现在不提,她也不认为其他人就会不知道。
宣德公主又道:“怎么与薛家娘子坐在一起?你母亲呢?”
下面有不少人变了脸色,谢姝也垂下了眼睛。一会儿有一个命妇起身说话:“殿下或许不知,谢大人与夫人前些日子冒犯君上,如今尚被大理寺羁押。”
本来极热闹的场合,此话一出,连外面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看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宣德公主道。
谢姝的头又低了几分,一旁的宣德公主安慰她:“父皇一向待人宽仁,若不是什么大事,想必过不久你的父亲母亲就会回家了,你不必太过担忧。”
谢姝低声道:“谢殿下宽慰。”
“这些都是些小事情。”宣德公主道:“不过你父亲的性子怎么如此秉直呢?前些日子我到宫中,父皇因为此事大发雷霆,听说谢御史如今还认为自己没错呢。”
又有一个人起身说话:“谢御史一家承蒙君恩才能有如此的身份地位,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实是让人不耻。”
此话一出,有人哄笑,有人冷脸,谢姝听着这个人在这里侮辱她的父亲,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宣德公主。
宣德公主道:“今儿是个好日子,阿嫂莫要扫了大家的雅兴。”谢姝要说话,却被宣德公主阻止了:“宴席要开了,今儿都不许再论朝上的事了,谁若是再开口,可莫怪我不讲情面。”
她让谢姝下去了,谢姝的脚在那里定了一会儿,在尤夫人焦急的招手下走了回去。
一路上走的很慢,周围的灯光亮亮的照出了人们发白的面皮。
她有些昏沉的走到尤夫人身旁,尤夫人一把把她拉了下去,在她面前放了个盘子,道:“吃菜。”
谢姝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阵仗呢?
她咬着嘴唇努力的让自己的眼泪不要流出来,丝竹声声,有杂技班上来了,一场场的演得精彩,谢姝却什么都看不进去。
很快宴会便结束了,之后大家便各自聚做一堆,赏花的赏花,去池子里看鱼儿去看鱼,谢姝被尤夫人拉着出了房间,到一旁开的正艳的花丛边上呆着。
“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委屈了么?”尤夫人看着她:“你以后还要嫁人,还要在很多个这样的场面中立足,难不成别人说你一句话,你就要痛哭一场?你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谢姝道:“她辱骂我的父亲。”
“那又如何呢?”尤夫人说。
谢姝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骂我的父亲,难道我就能容忍?”
“不能容忍又如何?就因为她说了你父亲一句,你就要在庭上跟她吵闹,把公主的宴会闹得一塌糊涂?”尤夫人道。
“是她先开口的。”谢姝委屈道。
“是她先说的,所以殿下斥责了她。若是你因此生气,恼怒中说出什么难听的让殿下丢了颜面,那最后没脸的只会是你。”尤夫人道。
“那我就由着她们编排我的父亲吗?”谢姝反问。
“她说的不是实情吗?”尤夫人问她。
谢姝呆了呆道:“父亲入狱是实情,可是其他的不是。”
“其他的是什么?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又有什么可说的呢?你难道要说你的父亲忠于圣上?既是个忠臣,又为何会入狱?难不成是圣上做错事情了?”尤夫人道。
谢姝呆愣住了,她委屈的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所以更要去看,去学。动不动就恼怒,只会让别人更加耻笑。”见她的样子,尤夫人心中也落了个不忍:“与其跟她打这嘴面上的功夫,不如想法子让你父亲从狱中出来。你父亲若是得势,哪容的她说这样的话?”
谢姝咬着嘴唇,旁边有人走过来,孔鱼向尤夫人行礼:“夫人安。”
尤夫人微笑着应了,孔鱼碰了碰谢姝:“跟我出去走走。”
入了夏,晚间的风已经没有那么凉了,荷叶田田铺在水面之上,亭子里打着灯,有贵女在里面说话。
孔鱼道:“伤心了?”
谢姝说:“没有。”
孔鱼笑了:“口是心非。”
谢姝深吸口气,想把胸中的郁气都吐出去,孔鱼笑道:“我母亲天天与我说世间险恶要我小心着些,没想到我没怎么遇着,这些事倒是都落到你身上了。”
谢姝道:“红颜薄命,这一定是因为你不够漂亮。”
孔鱼哈哈的笑。
“你知道今日公然骂你父亲的人是谁吗?”孔鱼问她。
她不知道,孔鱼道:“宣德公主是沈贵妃嫡亲的女儿,而这个人是沈贵妃娘家哥哥的儿媳。也就是宣德公主的表嫂子。”
李煊同她说过,沈贵妃他们同她父亲是不和气的。
“你父亲弹劾的就是她家。”孔鱼道。
谢姝惊道:“原来是她们!怪不得!”
她的声音有些大,急忙落低下来:“怪不得,我总觉得宣德公主有什么阴谋。”
“她顾忌着面子上的事情,不会亲自为难你,这样不但会失了身份,还会被别人诟病说她仗势欺人。可是若是她的表嫂子出面,那就没有什么可忌讳的了。”孔鱼道。
“你的意思是今日的事情是她故意安排的?”谢姝问道。
“这样不太可能。”孔鱼笑道:“她那个表嫂子是个炮筒子,有一点火就炸,故意安排反倒会坏事。”
这样说来,宣德公主的心计也太深了些。
谢姝觉得身上有些冷,可还有些事情不解:“她为何要为难我呢?”
孔鱼笑了,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啊,你以为她们的威势是从哪里来的?”
谢姝懵懂不知,孔鱼道:“就像这水里的鱼儿。”她在桥边半蹲下,手里拿着鱼食泡进了水里,很快便有鱼儿被吸引了过来,可当鱼儿过来的时候,孔鱼就收回了手,然后用手指弹了弹鱼儿的脑袋。
如此往复,鱼儿闻到了鱼食的香味,可再也不敢过来,甚至连啃咬她的手指都不敢了。
孔鱼将手中的鱼食撒进去,然后站起了身子,对谢姝道:“我母亲说过,这就是帝王心术中的一小小点。”她伸出手指,碾碎了指尖上残留的鱼食。
谢姝只觉得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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