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再也忍不住,吓得扑通跪在地上,“求老夫人饶命,姨娘也是没办法呀。姨娘最是看重肚里的孩子,丝毫不敢懈怠,但谁知突然就见红了,姨娘忙请了大夫,大夫却只说无碍,让姨娘卧床休息便好。”
秋月说着,又低低的哭起来,“姨娘喝了药,果然没事了,也以为是累着了,便日日在床上歇着,可是过了几日,又见红了,大夫还是跟上次一样的说法。姨娘也就更小心的养胎,可从那以后,每隔七日便会见红。”
秋月猛的抬起头来,串串泪珠顺着面颊滚落下来,“可是每次大夫都说没事,让姨娘好好养胎。”
老夫人已气的浑身发颤,“即如此,为何不禀告给大老爷?万一是那大夫诊错了哪?”
秋月胡乱的摇了摇头,“奴婢也劝过姨娘,可姨娘说孩子没事即可,不必告诉大老爷,免得老爷担心。除了吴大夫,姨娘还请过别的大夫,他们都说并无大碍呀!”
其实她也想不通姨娘为什么不让大老爷知道,如果能请宫里太医过来瞧瞧,说不定孩子就保住了。
七天流一次血?宋锦婳心里有了些猜测,却还不敢确定,便试探着问道,“那血是不是十分鲜艳?”
秋月连连点头,“对,那血红的发亮,好像不是人血似的。”
她说着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原本都说好好的,可是前几日,吴大夫突然说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姨娘不信,又去请了别的大夫,他们都说孩子保不住了。”
后面的事,不用再说,老夫人也猜到了,林姨娘见孩子保不住了,便栽赃到蒋氏身上。
不过此刻她更关注另一件事,锐利的目光投向宋锦婳,“婳姐儿,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宋锦婳略一点头,“孙女也不敢确定,但听着像是中了断子草的毒,这种草生长在北方严寒之地的山上,当地人称作野青草,不但可以使孕妇小产,还会令人终身不孕,男女中毒皆是如此。”
其实宋锦婳已经十分确定必是断子草,作为周国的准皇后,她在入宫前就专门接受过药物识别训练,各种害人的毒药,她都有接触。
其中又以与孕育有关的毒药为主,有些毒会令人终身不孕,有些毒会让孕妇在不知不觉间小产,更有些毒会让人悄无声息的死去,任谁都看不出异样来。
断子草最大的特点就是孕妇每隔七日流血,血色呈现亮红色。
但她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毕竟如今她是仁武侯府未出阁的大姑娘,而不是久经风浪的奚皇后。
她又提议道,“祖母,孙女只是猜测,还是请大夫来验一下吧。”
听到这里,老夫人心里已经有些乱了,真的是中毒了吗?
宋锦婳犹豫着,欲言又止,终是道,“祖母,如果林姨娘真是中了断子草的毒,只怕下毒之人已隐在府中多日,只有长久接触到这种毒的人才会发作。祖母……”
不待她说完,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斩钉截铁朝外吩咐道,“快去请徐太医。”
徐太医是老夫人娘家人,最是可靠,即便真知道了什么秘密,也绝不会说出去。
事关重大,老夫人不敢耽搁,又急忙命人去把老侯爷速速请回府里来。
大夫人韩氏本要离开,见老夫人提了秋月,又派出许多人出去,不知出了什么事。
纵然胸口一直隐隐作痛,但也静静的扶着丫鬟的手强撑着,并未离开。
老侯爷宋英博半辈子都征战在疆场上,早年受了重伤,这才卸任归家,乖乖的当起了个不问世事的闲散侯。
说来也奇怪,仁武侯府自宋英博的祖父开始便替君王征战沙场,到了宋川这一辈,却都弃武从文了,虽说也能拿个剑做个假把式,却远比不上先辈之勇。
宋英博的威名,奚皇后在周国就听过不少,就连父亲对其也是敬佩有加!
此时近距离的一观察,她发现老仁武侯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威猛高大,倒是鬓角一缕缕白发和眼角深深浅浅的皱纹十分明显。
宋锦婳禁不住在心底暗叹,英雄垂幕,到底是老了。
老夫人疾步迎上前,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宋侯听的十分认真,见老妻面色惨白,目中皆是焦虑不安,遂伸手搀住老妻的胳膊,温声劝道,“坐下慢慢说,别急。”
老夫人面色果然缓了缓,柔顺的走到椅前坐下,却又忐忑不安的问了一句,“侯爷,若真是断子草……”
宋侯乍然听到这场变故,面上也只是微微一变便恢复了常色,只望向宋锦婳的目光多了些审视,“婳姐儿,你是如何得知断子草的?”
宋锦婳皱了皱眉,略露出些慌乱之态,又似是有些难言之隐,最后才嗫嗫喏喏的回道,“是白云观的小道长跟孙女说的。”
宋侯或许不知,但老夫人却瞬间了然,前几日宋锦婳夜间总是梦魇,遂请求去白云观吃斋念佛几日。
蒋氏却死活不肯,还说什么‘道观瞧着清明高洁,自古以来那些腌臜事全都因道观寺庙而起’。
老夫人只当蒋氏偏执无理,又不愿多管二房的事,便让人在宋锦婳的院子里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专门给她烧香拜佛。
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由在里头,道观的道长们实在不该给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讲这些肮脏事。
宋锦婳也正是利用了这事让白云观替她背了这个黑锅,其实她本想趁着去白云观的机会偷偷逃走,赶往边境打听儿子的消息,谁知道竟让蒋氏给死死拦住了。
恰在此时,明菊进来禀告,“侯爷,徐太医来了。”
宋侯亲自迎出去将人接了进来,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了个清楚,只略下宋锦婳识出断子草一事。
徐太医不敢托大,直言定会仔细检查,又恐吓着了夫人和姑娘,也并未多说,遂跟着秋月出门。
宋侯也一并跟了出去。
有老侯爷坐镇,老夫人心里踏实了许多,再度望向宋锦婳的目光里却多了几许审视。
她这孙女本是个活泼爱热闹的性子,自从宋玄出了那事,整个人都变了,即便对着亲生母亲,也是淡淡的。
对她这个祖母,更是难得说上几句话,而今天……
看着酷似其父的宋锦婳,老夫人禁不住想起离家三年的二儿子,纵然他犯了天大的错,但在母亲心里,依旧是抹不去的牵挂。
宋家的爵位世袭罔替,老大自不必说,日后承爵,富贵荣华代代相传。
她只担心二儿子的前程,是以在二儿子身上灌注了许多精力,却不料正是这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儿子,却给仁武侯府带来抹不去的耻辱。
原本她不相信儿子能做出那种荒唐事来,但她等了一天又一天,直等了三年,他都没回来,连个信都没有。
哪怕到此刻,她也想不明白,二儿子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股怨气,她无处可发,便看蒋氏不顺眼。
作为正妻,蒋氏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自家男人到外头与个青楼女子跑了,她竟丝毫不知,没有比这更愚蠢的妇人了。
身为人母,最是护短,总喜欢将自己孩子的错归咎在旁人身上。
老夫人胡思乱想着,宋侯已领着徐太医返回来。
徐太医神色凝重,如实禀告,“确实是中毒,中了断子草的毒。”
他叹了口气,“只可惜了那孩子,是个男胎,已满七个月,原本康健,若无意外,当顺利生产,姨娘,怕是以后不能再孕了。”
纵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在听到这么明确的答复时,老夫人仍旧惊得变了脸。
宋侯面上也不如方才那般平静,强自压着心底震怒,低声询问,“徐太医,请问可知是怎么中的毒?”
徐太医缓缓摇了摇头,“断子草的功效原本极其甚微,若用上一两次并不会有作用,只有长时间接触,才会致小产或者不孕。”
宋锦婳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故作疑惑的询问,“徐太医,林姨娘肚里的孩子明明才五个多月,怎得就满七个月了?”
老夫人这才跟着回过神来,忍不住喃喃道,“怪不得她不敢让人知道,只怕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说完这句,她自知失言,转念又一想,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怕人知道的哪?
遂又追问道,“徐太医,确定是七个月吗?”
徐太医不知还有这样的茬子,心下亦知今日这事怕是不简单,回答的也愈发郑重了,“绝不会有错!”
宋锦婳禁不住心底发笑,宋老大杀来杀去的,竟不知早就绿草满头了,也不知是替哪个乌龟王八蛋背了这黑锅!
真真是活该,这就叫恶人有恶报!
老夫人只想着蠢蛋大儿子被人骗了,却不曾往深里想,而宋候想的可就远了。
沉默片刻,他才下定决心似的道,“还请徐太医替府里几个小辈验一验。”
闻言,老夫人反应的倒是快,瞬间明白了,禁不住伸手握了过去,颤声道,“夫君!”
竟是将年轻时的称呼唤了出来。
宋候反手紧紧握住老妻,轻轻拍了拍,“别怕,有我哪!”
老夫人眼里已蓄满了泪,缓缓的点了点头。
徐太医默默在心里叹口气,想要害的整个仁武侯府断子绝孙,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
顷刻,宋家两个儿子三个儿媳都被请到了房里头。
大老爷宋川面上依旧充满了怨恨,进门便要求老夫人治了那可恨的蒋氏,却见老父老母都一脸严肃严阵以待,似是天塌了下来,倒是收敛了性子愣是没敢多言。
三老爷宋志更是疑惑,他今儿正好没出门,方才刚听说府里出了事,正催着三夫人何氏过来瞧瞧,不料就被一起请过来了。
宋侯看看人到齐了,也不多说,只对徐太医点点头,“您请吧。”
徐太医抽出几根银针,先从宋川开始,在每人手指上扎了一下,分别挤出几滴血放在不同的碗里,后又在药箱里拿出些粉末撒进去,再将银针插进血滴里。
五根银针其中的两根瞬间变了暗黑色,徐太医面色一凝,“老侯爷,大老爷三老爷都中了断子草的毒。”
老夫人身子一晃,头晕目眩,怎么会这样?
她原以为定是几个媳妇中了毒,却没想到中毒的是儿子们。
屋里几人全都变了脸色,宋川更是激动的霍然站起身,愣愣的问道,“徐太医,您这话什么意思?断子草是什么?我们怎会中了毒?”
话一出口,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断子草断子草,听这名字就知道是断子绝孙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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