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井中

那富商大概搬走四五年了,后院杂草丛生,李奶妈带着几个力壮的小厮和两个女使正准备辟出一片空地来。没成想,三七正用那口老旧水井打水时,一同捞出了两根带着肉的骨头,这才嗷地嚎了一嗓子,其声震耳欲聋,险些把他身边的十七嚎晕。

十七捂着耳朵弯下了腰,表情堪称痛苦,抬头一看三七面无血色,顺着那颤颤巍巍的手指尖,看到了两根被水泡的显出骨头的手指。幸亏他打小就跟着君不见,连同一起参加了平乱,没少见过尸体断肢,一时间只是感觉遍体生寒,还没到三七的那种程度。

是以君不见到的时候,眼前就是这幅他扶着他,他指着它,并吸引来他她她她的画面,青青还有些想要叫出来的样子。君不见凑近一看,地上摆着两根手指。

新宅变凶宅,世界真奇幻。

君不见是不害怕的,待他把手指的来历问了个清楚只是有些头痛。摆了摆手叫一边同样吓得不轻的二七去报官,又捏了捏山根,让十七和三七以及一边的阿山一起接着捞捞看。李奶妈拉着红红和青青往前院去了,说是要找几块布来用。

看惯了生死的君将军小声嘀咕,不就是两根手指头吗,又不是大白天撞了鬼,至于这样吗?还没等他想起来裴迟还在他身后慢腾腾地踱步,就听见一声“呕”,回头一看,债主大人发现了地上泡烂了的手指,一张艳丽的脸皱成了核桃,正用一条帕子捂着嘴,大概是要吐了。

按这枝扶风弱柳的娇气劲儿,若是他还真是至于了。那边的三个汉子又用水桶探了探井底,没一会儿,一桶盛着杂乱水草的水便被提了上来。

那水草泛着黑亮的光,或许是头发。但没人想去查验一番,一时间,在场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红红拿了几件旧衣来铺,尚且没注意看脚底这又多了的一桶,深一脚浅一脚地,差点被绊倒。裴迟一手用帕子捂着嘴,面色隐隐泛白,另一只手握上了红红的肩膀,红红才不至于摔了一跤。她还没来得及道谢,低头一看,又是一声尖叫。

君不见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这下也没法子叫阿山等人继续下去了,三个男人端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整个院子里行云流水尚且行事如常的独这一位杀名在外的君将军了。区区断指与头发,何足为惧?

眼瞧着这几个靠不住的,一身新衣的君不见准备自己动手,可到底也是有些嫌弃,正扯着衣摆想要撕下一块新裁不久的蓝缎子来,就见裴迟自袖中又掏出块帕子,使两根手指挺不情愿地捏着一角,姿态像小媳妇儿似的——这话君不见是万万不敢当面说出来的。

君不见暴殄天物,用这块镶着金边的手帕包着右手,将水桶里黑压压乌麻麻如人发的水草以及正在地上吃灰的两根手指头都放在了那新铺的衣服上。

官差来的很迟,领头的那个生得斯文,只眼下一片青黑,君不见不管着这个,只知道是看着反是个麻利的。

那官差抱拳作揖,开口道:“下官程兆和见过君将军。”

君不见只是扶额,心说一天到晚没一件事叫他顺心如意。面上敷敷衍衍地一挥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又吩咐了李奶妈等几个仆从配合询问,转头便要去躲个清净了。

实际上,君不见向来算不得是一个好相与脾性好的人。也许是年少轻狂,又或许是天性使然,素日凡有了不称心不如意的,他定要去武馆擂上斗上几场,将满腔气郁散个干净才好。若说今日吃了裴迟的瘪是他应得的,但无端出现的尸体无疑更令人厌恶。

程兆和与裴迟大概是认识的,二人互相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些什么。官差们的经验极丰富,很快便捞出了——一颗头:早给水泡烂了,面上的肉都将要烂干净了,端个面目全非,皮、骨、肉,各树一帜,头发也没几根了。

裴迟顿了顿,也是个受不了这种场面的人,抬眼朝程兆和轻轻道了声告辞,又弯下腰自己整了整自己的衣摆,同君不见一同往外走。

君不见离了人前,面沉似铁,心道一定要讨个说法,究竟是哪个缺德东西往人家的井里投尸?

这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越走越急,袖口却一勾只觉有什么扯了上来。君不见皱着眉,眼中的怒气尚未消散,猝然停了脚步转过身去。

裴迟体弱,不大跟得上这样矫健的步子,按君不见的势头,恐怕没有几天就能徒步走进西域去,这才伸手扯了一下,倒没成想他停的这般干脆,令人反应不及:额上一痛,自己脚下还没止住,就这么直愣地撞了人家的肩头。

君不见身高近六尺,打拳练枪挥剑,十八般武艺不说样样精通却也都详知。素日惯使一杆长枪及一柄短剑,红樱长枪取的名叫:一丈半,现还在裴迟的库里压着;玄铁短剑取的名叫半尺一,由他表姐捆了个鲜红的穗子坠在剑柄上,现正挂于他腰间。

由着练武,君不见这一身肌肉顶顶硬实,这一下可把裴迟撞得不轻。

裴迟皮子极细嫩,光瞧着就是明晃晃的一株娇花。他额角顷刻便红了一块,倒令肇事的君不见语塞。

受害的裴迟抿了抿唇,眉心疼得一抽,却也没说什么刻薄的言语,只当是今日出门一没看老黄历二没拜玉观音,一时撞了不少晦气。他摸上额头那块隐隐发烫的痛处,眉眼含进一点若有所思。

只见他朝君不见瞥过一眼,幽幽叹出一口气,又莫名其妙地开了口:“你的案子怕是要没有个首尾了。”

这句话里君不见每个字都听得真切,不知怎么连成了一句就那么令人费解。裴迟看了他一眼,将那疑惑的神情尽收眼底,一时无话,只是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先走出了府门,朝一侧遥遥望去。

君不见随之看去,只见裴迟那辆奢华的马车款款而来。

裴迟一拢披风,虚虚咳了两声,昳丽眉眼飘向君不见,只是道:

“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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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玉缠腰 /